《潜行者》作者: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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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宁县只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名叫裕宁雷迪森,十分凑巧的,旅行者酒吧就在雷迪森酒店一楼。所以入住雷迪森酒店,算是被方宸夏歪打正着了,因为如果方宸夏没有订雷迪森,吴忌独自出行,到时候抵达旅行者酒吧,他也会就近选择入住这家酒店。
  由于路况不错,他们差不多九点半抵达酒店。办理入住后,两人拿着房卡前往最高层十一层的行政层。
  “等一下十点你不要下楼,就在房间里呆着。”乘电梯时,趁无旁人在侧,吴忌对方宸夏说道。
  “为什么?”
  “十点之约只是个烟雾弹,你觉得项铭会蠢到在热闹的酒吧里跟我碰头交换泰山吗?”
  “不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这话在这里不适用。”
  电梯打开,两人走出电梯。
  “所以你的意思项铭今晚不会出现?”
  “至少不会出现在旅行者酒吧。”
  “那他会出现在哪?”
  “我也不知道。”
  “那他会告诉你换一个交易地点吧?就像之前我们去交赎金那样,换了好几个地方呢。”
  “对。但这样太麻烦。”
  “什么意思?”
  “他绑架泰山不是为了赎金,没必要这么折腾。”
  “那他到底为了什么?”
  “十点之后就会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再告诉你。”
  “一言为定哦,你不能骗我哦。”方宸夏一脸狐疑地审视吴忌,试图解读吴忌脑中的真实想法。
  “一言为定。”吴忌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不走了?难道你想反悔?”
  “我房间到了。”说罢,吴忌已用房卡开门。
  方宸夏望了一眼吴忌的房号一一〇五,再看了一眼自己房卡的号码一一〇六,就在隔壁,而隔壁这间一一〇六是走廊最后一个房间。她立刻抢先一步挤进吴忌的房间。“等一下,我们换一下房间,我不要住走廊最后一间。”
  “为什么?”
  “那有鬼。”
  “什么?”
  “你不知道吗?酒店走廊最后一个房间一般都不吉利,你知道美国的黑色大丽花悬案吗?”
  “略有耳闻。”
  “死的那个女人就是住酒店走廊最后一个房间。”
  “迷信。”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住最后一个房间。”
  “好,我让给你。”吴忌不想在这种琐事上纠缠,爽快地放下自己的房卡,拿过方宸夏手中的房卡。临走不忘再叮嘱一次。“记得,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好的。”
  “还有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敲门,你也不要开门。”
  方宸夏双手合十,咧嘴道:“好的,悟空。”
  吴忌无奈地摇摇头,抿嘴一笑,关上门。
  离十点还差五分钟,吴忌提前抵达旅行者酒吧,找了一个吧台的空位坐下。这个酒吧不大,一眼望去,尽收眼底;格调复古,各个角落随意安放着留声机、老式行李箱、自行车等颇具年代感的装饰物;眼下正播放着一首猫王的迪斯科风味舞曲《Hound Dog》,令吴忌有种置身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错觉。这个时间点应该是酒吧客流高峰期,但这里的人气显然没有凯利琼斯旺,连座位都还有空缺。吴忌快速扫了一眼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并没有发现项铭的身影。
  这时,酒保走了过来。“要喝点什么?”他问。
  吴忌看到酒保的脸,仿佛看到了一个行走的等腰梯形,他的下巴巨大且平整,腮帮子往两边凸起,嘴巴占据了脸部的二分之一,鼻子塌陷,眼睛细长,头发如锅盖般罩在头顶,非常有喜感。“一杯双份意式浓缩。”吴忌回答。
  “咖啡?”酒保诧异。
  “对,咖啡。”
  “不来点酒吗?我们这的螺丝起子不错。”
  吴忌略感惊讶。“你这还调螺丝起子?”
  “一看你就是大城市来的。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县城?”
  吴忌微微一笑。“不是,是我没喝过种酒。”
  “那给你调一杯?”
  “今天不了,改天尝尝。”
  “行。”说罢,酒保下单做咖啡去了。
  关于时间有这么一条法则,当你注视它的时候,它的流逝总是非常缓慢,当你遗忘它的时候,它稍纵即逝。接下来的五分钟,吴忌过得非常漫长,漫长到他已经回忆完所有与项铭交手的情景。
  项铭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罪犯。他自负、贪钱、好面子、爱炫耀、寡廉鲜耻,几乎拥有所有罪犯都具备的缺点,但他又与众不同,有其自身的独特属性:他聪明绝顶,又愚蠢至极;他会跟你称兄道弟,又背着你勾引你的老婆;你飞黄腾达,他可能离你而去,但如果你穷困潦倒,他会把他仅有的面包拿出来和你分享;他会听上个世纪的老歌而泪流满面;但抢银行时面对陌生的柜台人员,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打昏。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身上具有某种特别的人格魅力,让人对他又爱又恨。在监狱里的那段日子,他结交了里面的所有人,包括狱警。其中一个狱警是这么评价他的:“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浑球啊。”结果这个浑球出狱没多久又干了一票绑架,绑了锡安首富的女儿方宸夏,还被他逃脱了。得知这一消息的狱警们可乐坏了,都等着他再回去坐牢,给他们带去欢声笑语。
  吴忌曾经和父亲讨论过这一类型的罪犯,他们法律意识薄弱,对待人生犹如儿戏,不管坐几次牢,都会重蹈覆辙。这些人往往智商颇高,因而总怀着侥幸心理,试图谋划完美的犯罪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比起通过犯罪获得物质财富,他们更喜欢获得那种“战胜警察”的精神上的满足。父亲吴煦曾这么说,要让这些人学乖,你得学诸葛亮七擒孟获,只有在意志上压制住他们,他们才会真得停手。但吴忌不是诸葛亮,他懒得七擒项铭。
  就在吴忌等待的这会儿,离酒吧百米远的酒店前台处,一个酒店服务生推着送餐车经过,他礼貌地打断一位正在聊天的前台小姐。
  “不好意思,刚刚有个叫吴忌的客人在电梯里看到我送的餐点,他觉得不错,让我给他也送一份一样的到他房里,他跟我说了房号,但我转个头就忘了,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好吗?”
  前台小姐定睛看了一会儿这个服务生,觉得眼生。“好像没见过你。”
  服务生害羞地挠了挠头。“我也是今天刚来,不好意思,业务不熟练,麻烦千万不要去我老板那投诉啊。”
  前台小姐回以微笑。“原来如此,你稍等,我查一下。吴忌,确实有这么一位,他今天刚入住哦,在一一〇五号。”
  服务生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我这就送上去。”
  待到服务生远去,两个前台小姐又聊了起来。
  “刚刚那个服务生长得真帅啊。”
  “我也这么觉得,声音也很好听哦。”
  “嗯嗯,还有他的小辫子好可爱。”
  “是哦是哦。”
  不一会儿,前台小姐口中的这位服务生已来到一一〇五号房间,此时,时间已过十点。他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满意地弯起嘴角,掏出事先备好的万能卡刷门进入。而就在他关上房门转身的刹那,一个女人蓦地出现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最后都落在了同一个画面——女人站在陌生的房间里看向对着她的一个摄像头,男人通过监控正看向女人。而如今,一切似乎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中间不再有摄像头和监控。几乎同时地,两个人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方宸夏!”“项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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