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罪》作者：周扶妖
文案
刑侦总队队长陈迪，
过年前去相了个亲，
他前脚刚走，相亲对象家里就出了事……
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
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是同一人。
正文
第1章 医院
吉云省，焦林市中心医院。
徐容玉被夹在中间，听得一知半解。
“医生，那我们该怎么办？”姜安华手上拿着化验单也看不明白，还是选择问医生：“需要住院吗？”
医生摇摇头，见坐在中间的病人明显松了口气，又说：“老太太，您看啊，您这是胃底食管静脉曲张，您自己也说了，吃不下饭，有时候还发烧是不是？要是您这肝硬化引起上消化道出血，那时候就晚了。”
“现在倒是还没出血，但这事儿不是拖就能拖好的。您先按时吃药，平时饮食也得注意，硬的不能吃，多吃流食和软乎的东西，记住了没有？”
这话说得浅显易懂，徐容玉点点头。
“医生，我妈这病能根治吗？”
“妈。”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陈旭忽然开口，打断道：“你那水杯是不是落外边儿了？这着急忙慌排队排的，那保温杯不便宜，丢了又得买。”
“啧，我以为你俩拿了！”徐容玉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儿媳，“你怎么不帮忙看着点？”
姜安华说：“妈，一会儿再找吧，丢不了。”
“怎么丢不了？不是你花钱买的你不知道心疼。”她起身就往外走，啪地把门拉上。
还有外人看着，姜安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医生，您继续说。”
医生点点头，“老太太的肝硬化这查出来已经是失代偿期，也就是俗话说的晚期。老太太目前是食欲不振，消瘦得厉害，这已经是很明显的症状了。再往后，可能会引起并发症，比如刚才说的上消化道出血，腹腔积液，肝性脑病等等。要根治最好的办法是肝脏移植。”
陈旭脸色一变，“要多少钱？”
“目前肝源比较紧张，但如果是亲体肝脏移植，匹配时间上能更快，不过费用也会更高一些。”
“亲体移植就是家里人可以捐肝给我妈是吗？”姜安华问，“匹配成功的几率是不是也会更大些？”
“一般来说，直系同血型亲属的匹配成功率会更高，移植手术后存活率也会更高。目前我院的肝移植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姜安华面露喜色：“行，那就移植。”
“你开什么玩笑，”旁边的陈旭皱着眉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问：“医生，我妈这马上七十五了，再做这手术有意义吗？那么大的手术，老人受得了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手术与病人的年龄并没有必然联系，而是与病人身体情况息息相关。您母亲的血压血糖相较于一般老年人算是比较好的情况，现在做手术的话，成功率会比之后再做要高。术后好好保养护理，恢复起来也会很快。”
“上个月我们为一位七十六岁的老人进行了肝脏移植，除去麻醉以及出入时间，手术时间共 4 个半小时，过程很顺利。术后第二天一早病人清醒，十五天后出院。”
姜安华听了就更放心了。
“那要多少钱？”陈旭又问了一遍。
“如果是排队等肝源，费用在 20-25 万，时间会比较久。如果是亲体移植，费用在 30-40 万。”
“40 万？”陈旭看了眼姜安华，“听见了吧，自己出肝又出钱。”
姜安华也被费用吓到，“嗯，那个，医生，容我们回家商量一下吧。”
从诊室出来走了没几步，陈旭一屁股就坐在了走廊尽头的座位上，埋着头不说话。
姜安华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拍了拍陈旭的肩膀。
“要不，把车卖了吧。”
陈旭蹭地抬起头：“疯了吧你？”
“大不了就是早点起床坐公交上班，禾禾学校也不远，坐不坐车的孩子其实无所谓。”
“那是你俩！这车才买不到一年，车贷都还没还完，哦，你这就转手卖了纯倒赔？再说我们那部门就我没车，我一个干器材销售的坐公交车去谈生意，人家怎么看，一看就是公司业绩不佳，搞不好就是器材有问题卖不出去，我还有业绩吗？我没业绩就靠你那点工资全家喝西北风？”
走廊里经过的人纷纷看过来，姜安华脸上挂不住，推了陈旭一把：“你小点儿声！”
“实在不行你把工作辞了在家照顾爸妈和孩子，该吃药吃药，该复诊就复诊。”
姜安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这意思就是不给妈治病了？让她在家等死？”
陈旭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七十五了，七十五了！多少人能活到七十都算烧了高香了，非要做那手术干什么？做了下不来手术台呢？做完万一又复发了呢？你就听医生说好的，你不想想万一失败了咱怎么办！”
“医生都说了，趁着时间早，亲体移植的话成功率会高很多。医生都是专业的，肯定不会乱说啊。”
“哦，那我不上班了，躺手术台上捐肝去，到时候手术失败，我没了妈没了钱还没了肝，搞不好连工作也没了，你养我？你那点工资养得起？”
姜安华蹭地站起来：“陈旭，那是你妈，你亲妈！我一个当儿媳妇的要给她治病，你这当儿子的倒不乐意了。你家就你一个，我要是你，我二话不说就同意！钱没了可以再赚，妈没了就是真的没了！我爸我妈死得早，那时候我没能力，你现在有能力你不治？良心让狗吃了啊？人在做天在看，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现在不管妈，将来禾禾也不管你我看你怎么办。”
“我他妈有什么能力？！”陈旭站起来吼道，“房贷车贷孩子学费生活费哪样不是我来赚？我要是身家千万我至于愁成这样？你每个月三两千块钱，花起钱来眼都不眨，那是三四十万，不是三四百块你搞搞清楚！”
“两位，这里是医院，需要保持安静。要吵您二位回家吵。”此时护士上前，一脸严肃地警告。
陈旭正在气头上要呛回去，姜安华拽了他一把，自己赔笑说：“抱歉抱歉，我们这也是着急。”
说着她扯着陈旭就往外走。
“你自己冷静下，妈今天过生日，别甩个冷脸。你们先回家，我去接孩子放学，顺便把订的蛋糕带回去。妈生病本来就难受，你多安慰几句。”
陈旭不耐烦：“知道了。”
“你就在这儿等着，别妈回来看不着人。”姜安华怀里抱着的外套递给陈旭，“还有，治病这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咱俩说了也不算，治不治的妈自己拿主意。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陈旭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徐容玉从旁边的女厕所出来。
“妈，等你半天了都。”陈旭平静了会儿，走过去把外套披在徐容玉身上，“不是找水杯去了吗，怎么从又上厕所去了？保温杯呢？”
徐容玉皱巴的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旭啊，妈没找到……我还来厕所找了一遍，也没找到。”
老太太瘦得厉害，连背也挺不直，这样看去能看见稀少的头发，根根全白。
陈旭给她把外套拉链拉好，嘴里说着：“就一杯子你还满医院跑啊？小老太太腿脚够快的，我重新买一个，那杯子都离手那么久了，万一让哪个病人碰了不全是病毒？哪敢带家去。明儿我就重新买一个去。”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陈旭一边开着车，一边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妈，这暖气还行吧？”
徐容玉点点头，“行，行，挺暖和的。儿子你好好开车。”
“行嘞。”
安静了一会儿，陈旭又说：“安华接禾禾去了，让咱先回去呢。妈，今儿您过生日，想要点儿什么，儿子买去。”
徐容玉笑着摆手，“你那赚钱那么辛苦，可别浪费。妈不爱过生日，过一岁老一岁的，有什么可过的。”
“唉，还是妈知道。我这每天起早贪黑业绩也不好，赚不了几个钱。房贷车贷孩子学费补习班，拉拉杂杂一大堆真是有点扛不过来了。不过妈你放心啊，你的病我一定好好给你治，刚你出去了没听着，医生说按时吃药就没问题。那药每天吃几次，一次吃几颗我都记好了，准保你一顿不落。”
后座没有回音，他又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徐容玉抱着外套，歪头靠在车玻璃上睡着了。
*
陈禾在玉潭小学上一年级，因为要带徐容玉去医院，姜安华早早跟老师打了招呼，让陈禾在校内上托管。
五点半托班管放学，陈禾一出来就看见刚刚赶到的姜安华。
“妈妈！”她高兴地跑过去，“我作业全写完了！”
“这么厉害啊，”姜安华亲了亲她的脸蛋，“还记不记得今天要去干嘛？”
陈禾点头：“给奶奶买生日蛋糕。”
姜安华牵着她的手走到路口等红绿灯，“那回家你亲手把蛋糕给奶奶，再跟奶奶说生日快乐。”
陈禾抿抿唇，“还是算了吧。”
这时候绿灯亮起，母女俩过了马路。到了对面姜安华才问：“为什么算了？禾禾，咱们可不能没礼貌，那是奶奶呀。”
“奶奶又不喜欢我。”陈禾耷拉着小脑袋。
姜安华一听，停下来看着陈禾：“谁跟你说的？奶奶怎么不喜欢你。”
“没人跟我说，我自己知道的。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他们喜欢弟弟。”陈禾闷声闷气。
然而她没有弟弟。
她有时候想有个弟弟，这样爷爷奶奶就高兴了。但她又不想有弟弟，有了弟弟，会不会连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她了？
姜安华摸了摸女儿的头，“禾禾，你听妈妈说啊，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只是希望家里人多热闹，所以总说什么弟弟妹妹的。但这不是因为不喜欢你。”
陈禾反驳：“他们只说过弟弟，没说过妹妹。”
姜安华一时语塞，但陈禾接着说：“妈妈没关系，我好好学习，每次都考第一名，然后上特别好的大学，给咱们家争了光，爷爷奶奶肯定就喜欢我了。我这次数学得了九十八分，是最高分，老师都表扬我了。”
“真的呀，宝贝儿你太厉害了。”
进了蛋糕店，姜安华许诺了陈禾一个冰激凌蛋糕，等周末的时候就来取。小孩就是小孩，一个冰激凌蛋糕就把刚刚的不高兴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