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作者:陆雾

2 我们公司好像要完蛋了
  礼拜一,九点到公司,梁季迁七点就出了门,临走前特意在镜子前整了两遍领带,还顺便和卧室里的小熊玩偶道别。这个小熊是十岁时妈妈送给他的,一路在床边陪他到现在,洗的次数太多了,绑在脖子上的丝带都褪色了。
  梁季迁以后为了排遣寂寞养过宠物,一只毛色很漂亮的牧羊犬。陪了他三年,就因病去世了,这事让他精神崩溃过一次,花了半年后才恢复。之后他就不敢再对活物倾注感情,失去比寂寞更难熬。
  他摇了摇小熊玩偶的手,笑道:“我要去上班了,你好好看家,拜拜了。”
  梁季迁开车上路时,挡风玻璃上有细密的雨丝。因为天色还大亮着,他起先没有在意,以为这雨很快就停,怎料越下越大,临近公司时已经转为瓢泼大雨,劈劈啪啪敲在车身上。他有驾照,会开车,但也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真正上路靠的还是张助理对他的突击训练。雨大路滑,梁季迁很谨慎,就把车速放得一慢再慢,开着辆奔驰,在十字路口却有一辆自行车超过了他。
  他就这样很稳妥地开到公司的园区。他是迪内热综合症患者,而他的家族企业,恰好是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以前出过一个产品,是用大数据推算用户身边有多少可能的迪内热综合症患者,研发到一半就被叫停了。
  梁季迁的车牌以前提前录入进系统,保安向他敬礼示意,他一愣,不知如何回应,落荒而逃,又有些后悔,觉得辜负了对方的友善。可是转念一想,张助理让他在公司不要对理睬人,这么做好像又没错。犹犹豫豫间,他想找预留好的车位,可是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像是埋怨他挡住了道。
  他一紧张,脚踩油门,单就是那片刻的晃神,车轮就急急碾过水洼,把泥水溅了旁边的行人一身。他摇下窗子,探出头去看,受害的是位年轻的小姐。短头发,苍白的斯文模样,穿一件白衬衫,胸口以下已经全是泥点子了。
  不愧是你啊!上班第一天,不对,还没有上班就搞成这样子。梁季迁险些就要赔笑着下车道歉,可临行前又被再三叮嘱要少笑。于是他就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走下车,一手递上名片,“抱歉,这位小姐,弄脏你衣服了。这是我的电话。我出干洗费吧,或者帮你再买一件。”
  她没有接名片,面上倒是笑容可鞠的,“不麻烦了,只是意外罢了。”
  “不,是我的责任,你在哪里工作,我一会儿来找你也好,我在 24 楼。你也可以来找我。”
  年轻女人把伞侧了些,挡住他已经被淋湿的肩膀,笑道:“真的不碍事,我也在 24 楼工作,以后会见面的。我现在要去打卡。”
  梁季迁点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感叹,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可回过神来,顿觉大事不妙,24 层是公司高层的专属楼层,可是各部门的主管他都背下了简历,记得住人,她不在其列。做个简单排除法,不是主管,不是他姐姐,不是他本人,那她就是他的秘书。
  果不其然,梁季迁上到 24 楼,找到自己办公室时,她已经微笑着等在门口了,换了一身衣服,道:“梁总好,我是您的秘书沈拓。之前跟在谢总身边,负责她的日常事务、会议记录整理和文件整理。 ”
  沈拓很客气地把咖啡端上来,梁季迁点点头,“你的衣服是不是换了一身?”
  “是的,为了避免突发情况,我准备了一套衣服在办公室。”
  “嗯,不错。”怎么办?这种时候说什么好?我的秘书竟然是女的?看名字还以为是同性,早知道就看一下简历了。我好久没和异性相处了。老姐老妈保洁阿姨不算的话,上次见异性还是去年在便利店买东西。梁季迁咽了口唾沫,瞥了眼腕带示数,已经是 69 了。他缓缓匀出一口气,“沈秘书,你的衣服,干洗之后把账单寄给我吧。”
  “真的不要紧。”
  梁季迁面无表情道:“不,我坚持。”忍住不要笑啊,保持这个状态,说短句子显得比较酷。他抬头直视着沈拓,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忍住不把眼神避开。
  沈拓顿了顿。笑着低头道:“那真是太谢谢梁总了。”
  他也偷偷微笑了一下,心率已经降回了六十,“没事的。”这算不算给下属命令了?好像不算,因为花的是我的钱,但至少能正常和沈秘书聊天了,还不错。不过接下来该说什么啊?突然安静下来,好尴尬。
  沈拓飞快瞥了他一眼,“梁总,您需不需要我说一下您今天的日程安排?”
  梁季迁点点头,想道:“还是别说话了,好累,多点头摇头吧。我已经不指望所有人都得这个病,可为什么我就不能当个哑巴呢?”
  “梁总,现在是九点零五分,接下来十点整有个部门例会,预计开一个半小时。下午一点,技术部赵经理想来办公室找您审核预算。下午三点,法务想过来和您谈一下设备购置合同的细则。五点整,市场开拓部门的余经理想和您再聊聊, 还有设备管理部门的林经理今天在公司,他说您想去看旧的机房,他随时能安排。这些是谢总之前嘱咐的,还有三份文件,她希望您能看一下,我已经放在您桌上了。梁总您还有其他事项需要加在今天的日程中吗?”
  “就先这样吧。”梁季迁一瞥手环,心率又飙升到 70。怎么又有这么多事要做?要见好多人啊。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我想下班了。
  沈拓恭敬道:“还有一些小事,我需要问一下梁总的意见。今天的咖啡是用的是哥伦比亚豆,深烘培,奶选用的是脱脂奶。这是谢总的口味,梁总需要调换吗?”
  “不用了。”
  “办公室里没有摆应季鲜花,伞架也放在外面,梁总您需要更换吗?还有家具的摆设上有需要变动的吗?”
  沈秘书好厉害啊!怎么能记住这么多的事?梁季迁故作冷淡地挥挥手,打发沈拓离开,“不麻烦了。我没有别的事了,你先走吧。”沈拓欠身带上门,她刚一离开,梁季迁就瘫倒在老板椅上,椅子底下带滑轮,他用脚轻轻一点,椅子就绕着办公桌前的空地打起转来。
  他玩得不亦乐乎,慢吞吞转回办公桌前,望了一眼桌上的会议名单。十点的例会不算上他,也有二十多个参会者。 他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开会到底有什么意思?不是所有人都说话,到底为了沟通什么?不过还好我只用听就可以了。”
  一看时间差不多,梁季迁强打起精神,走出办公室,沈拓为他引路。会议室在楼下,梁季迁不想在电梯上和人打招呼,宁愿走四层楼梯。未曾想,楼道口一样有男男女女向他微笑致意,“梁总好。”
  “我今天是第一天来公司啊。”梁季迁有些诧异,偷偷拨弄衬衫上的袖扣。
  沈拓笑着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之前一直都跟在谢总身边。不少人都知道谢总的弟弟今天要来公司。”
  梁季迁点点头,欲言又止。那这样说,沈秘书在公司很多人都认识。我是不是该夸她很有人缘?不过说这话,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有见识?
  在他犹豫的片刻间,会议室已经到了,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笑着同他打招呼,“小梁,你到了啊,真的好多年不见了,你和爸爸长得越来越像了。”他叫蒋忠,是公司初创时的元老。名字里带个忠字,但似乎很有虚假广告的嫌疑,公司里他的风言风语不断,都说他居功自傲,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谢辞远接班后,和他也是面和心不和。
  “嗯。”梁季迁瘫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是和我姐不对付吗?干嘛一副和我熟的样子?是要拿我当和平鸽,传递友谊的信息吗?应该不是吧。
  “你怎么不爱说话了?小时候你还挺活泼的,我还抱过你呢,你大概不记得了。”蒋忠干干笑了两声,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梁季迁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朝前走了两步,淡淡道:“会要开始了,先坐吧。”不要摸我肩膀啊,好恶心啊。我要是这样摸沈秘书,她都能告我职场性骚扰了。
  参会的都是各部门主管,沈拓不负责会议记录,也就没资格旁听。她离开时嘴角若有似无含着一丝冷笑,梁季迁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这次例会的主角是技术部的王经理,要做一个简要的工作汇报,因为公司要进一批新设备,取代原有的基层员工,也缩减原有的办公流程,有一部分员工可以选择在家工作,但是也就扣除相应的交通补贴和餐补。对公司来说,这是削减人工费的好事,连带着办公楼的租金和保洁人员都能减少。
  这次的设备更换是大批量的,又是办公软件是公司自主研发的,所以技术部挑了个重担子。每月都要在例会上作报告,通常都是王经理负责。
  王经理是工程师出身,三十五岁,坐上这个位置算得上是年轻有为。没下巴的圆脸型,又戴一副方形眼镜,跟铜钱一般是圆中见方。个子不算高,喜欢穿 polo 衫,平白少了一截本就不算宽裕的脖子。
  王经理的 ppt 一向做得又长又多,一页上都是字,还动辄四五十页,滔滔不绝说上一个多钟头,还甩出一大截专业术语和数据。认真是认真了,可难免听得人哈欠连天,至于质问倒也不会有,毕竟高层里懂技术的很少,看折线图的走势不错,就算过了。
  王经理朝梁季迁一点头,正色道:“梁总也是懂技术的,那我这次尽量讲得深入一点。”
  听了十五分钟,梁季迁就开始走神了。长也就算了,说得还多半是废话。掺杂了专业术语的废话不过是镶了金边的垃圾,不改其本质。
  梁季迁强忍住一个哈欠,想道:“已经快十二点了,肚子饿了。午饭要不要吃炸猪排?”他瞥一眼会议桌,其他人也不见得有多认真。喝水的,瞄手机的,昏昏欲睡的。
  又听了十分钟,梁季迁喃喃着,“太长了。”见周遭视线尽数落在自己肩头,才发现情况不对。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待惯了,为了排遣寂寞,总喜欢自言自语。可今时不同往日,二十双眼睛灼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刚才那句抱怨,两边的主管都听得一清二楚。
  梁季迁慌了,咽了口唾沫,勉强回忆起了姐姐的临别赠言。他索性挥手叫停报告 ,眯起眼,笑道:“王经理,你自己觉得怎么样?”他自以为这是个和颜悦色的微笑,可笑得太勉强了,便像是似笑非笑了。
  王经理手攥成拳头,正色道:“我觉得还可以。梁总你是觉得太长了,对吗?是这样的,这次的准备还是比较充分,各方面的数据收集得比较全面,并且调整了一个新算法,所以我想尽可能的,比较全面的,让你了解我们部门的工作。”
  “什么样的新算法?具体说说看。我看你的报告里没提到。”他这是真心求解。
  “就是 solov2 的实时实例分割算法。梁总你应该也知道,这个算法的构建和训练是很复杂,难度不小。”
  “这我知道,可是这个算法一般用在工业医疗或自动驾驶上,你为什么要用在办公设备上?而且我看了一下你的引用文章,你完全没有达到论文中的精度啊。”
  “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王经理讪笑道:“梁总很专业啊。”
  梁季迁略带好奇道:“我不应该专业吗?”
  话音未落,王经理的脸色就僵住了,蒋忠隔空他使眼色。梁季迁也有些懵。他为什么看着要傻掉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怎么所有人都盯着我看?他急忙找补道:“王经理,你是需要想一下吗?那你慢慢想吧。”
  他自觉这话说得很温柔,可会议室里犹如死一样寂静,一群人像是对坐着在为王经理默哀。我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怎么上班第一天就搞砸了?梁季迁愈发不明所以,瞥了一眼手环,已经到 75 了。他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两架轰炸机绕着头顶飞。
  好在他自然不是最紧张的一人。王经理已经方寸大乱了,慌慌张张道:“不好意思,这次我准备的时间太短了,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下次例会,我会提炼一下核心,尽量在五分钟里说完。”
  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说点好话安慰一下他吧。“这样啊,我明白了。你说的真好。”梁季迁是很真诚地点头,以示亲和,还微笑着鼓起了掌。他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的,所以拍手的节奏也很慢,一下两下,完全是嘲弄姿态,犹如厄运光临前的脚步声。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经理,听着这掌声脸色惨白,险些要心脏病突发了。
  会议室里静得阴森恐怖,梁季迁维持着这点笑意,颇为艰难,感觉两侧的人都在偷偷打量着他。怎么我每说一句话,所有人都看着我不动?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梁季迁故作镇定地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放下水瓶,一抬眼,才惊觉王经理的眼眶已经红了,“你怎么看起来快哭了?先别站着了,坐下吧。”他关切道,他全然是出于一贯的友善而发问,可毕竟太紧张了,一时间就忘了笑。这点问候落在旁人耳朵里,全成了质问。
  王经理的脸一下子垮了,肩膀绷紧,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只是一下没有准备好。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有准备好,情绪有些失控了。”
  没关系啊,我不在意啊,为什么他这么紧张?可是我说没关系的话,他会不会更难过?怎么回答比较好?反问吧,没话可说就反问。他谨记着姐姐的教诲,对上王经理的眼神,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是。”回答的声音虚虚的,像是一截断掉的风筝线,飘了下去。
  “哦,我明白了。”梁季迁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他背上起了一层薄汗。救命,怎么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好尴尬啊。到底应该如何反应?
  好在蒋忠及时救场,清了清嗓子道:“要不,我们先停吧。快到中午了,大家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你说怎么样?”他凑近梁季迁,似乎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梁季迁急忙点头,宣布散会。王经理还呆坐在位子上,失魂落魄的。
  公司有职工食堂,但午饭是在外面吃,蒋忠请客吃的日料。席间,他很客气地同梁季迁寒暄着,又问了谢辞远的病情,“反正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大可以来我谈。你毕竟许多事还还太年轻。”
  “嗯。”梁季迁不冷不热应了一声,其实还懵着的。王经理不知道怎么样了?刚才蒋忠和我说什么啊?完全没听啊,糊弄一下吧。“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
  蒋忠面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疑心他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好在还是沉住了气,和颜悦色道:“你还是在想刚才会上的事情啊?”
  “王经理好像不太开心啊。”
  “被你这么当面呵斥,自然是脸上挂不住的。”蒋忠语重心长道:“有决断力是好事,但也不要给下面的人太大的压力。慢慢来就好。”
  梁季迁似懂非懂着点点头,只清楚一点,他似乎让王经理精神崩溃了。如果放在平时,他大概要手写道歉信,从门缝里塞进去了。他急着想弥补,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沈拓问明情况,“沈秘书, 王经理怎么样了?”
  沈拓道:“听说在男厕所哭了一阵了。很多人都听到了 。”
  “哦。”梁季迁点点头,面上毫无表情,心底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啥,啥,啥?怎么会这样? 要不要去看看他?不过去男厕所敲门会不会看起来像是变态啊?我也没做什么啊。我才要哭了好吗?
  他瞥了眼手环上的示数,已经到了 77,又逼近临界值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沈拓支开,“请帮我倒杯咖啡,谢谢。”沈拓一走,他就连忙打电话找谢辞远求助,“姐,我把人骂哭了怎么办?”
  谢辞远平淡道:“我听说了,是王经理对吧?你这样很好,以后保持这个节奏继续工作。”
  “哪里好了?”
  “这个姓王的,连同技术部的一堆人,都觉得自己是专业人士,每次开会都是甩一堆专业名词,搞得花里胡哨的,觉得随便糊弄一下都能镇住人。结果你看,不还是个花架子?你今天镇住他了,很好,就要让他们怕你。”
  “这样不好吧。至少也要找个人安慰一下他?”梁季迁趴在桌面上,面颊贴着笔记本的真皮面。他完全不知所措起来,可惜办公室里的冰箱不够大,否则他干脆想躲进去把自己冻上五十年。
  谢辞远微微叹气,“你真的在意的话,就让沈拓帮你去处理一下,她能搞定。”
  “沈秘书可以吗?”
  “比你行就可以了。”
  沈拓把咖啡端进办公室时,梁季迁已经挂断电话,又重新正襟危坐着了。他面前摊开放着几份文件,但注意力全然不在上面。他面上端着架子,四平八稳道:“听说王经理情绪不太好,你能不能代我去看看,顺便安慰几句。”
  沈拓笑道:“当然了,我立刻就去。”
  梁季迁点头,暗地里却担心她处理不了这事。他到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自己的秘书。沈拓有个金戈铁马的名字,长相倒是文静,又偏向瘦弱。齐耳短发,修长脖颈,像是写在格子里的小楷字,规规矩矩的秀丽。这样的气质,几乎让人怀疑她是连说脏话都要脸红的。
  他偷偷打量着她的背影,一面胡思乱想着。沈秘书的裙子是不是太紧了,好像小肚子都勒出来了。”沈拓转过身,为他把桌上的纸巾续上,腰部的堆积的褶皱又平整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小肚子,是衬衫下摆没理好。口红也涂出来了。沈秘书是不是太忙了,还是午休睡迷糊了?
  沈拓与他对视一眼,语调轻柔道:“梁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梁季迁道:“没有了,你先去找王经理吧。”
  沈拓点头会意,微笑着带上办公室的门。一扇门隔绝彼此视线,梁季迁躲在门后长舒一口气,沈拓则盯着门,无声冷笑。她确实是忙中出了错,却不是为了公司的事,而是忙着联系猎头跳槽。
  她是心因敏感者,这一上午让梁季迁的心语无间断轰炸着,很平静地确信着,公司是要完蛋了。她绝不要给迪内热综合症病人当秘书,尤其是梁季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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