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你多娇》作者:清玫

Chapter 3

气氛越发暧昧起来。

食髓知味这个词,真不是白说的。钟盈心里警铃大作,她再不干预一下,怕是今晚都毁了。

“没人说你不是。”
钟盈佯装淡定,又给自己倒了杯花茶,咕嘟嘟一饮而尽,“但是。”

“……但是什么?”
“我饿了。”

她眼澄似水,微微红了脸,看着陈青安重复:“我饿了。”

在这点上,钟盈也承认,男人老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陈青安这人,从来就不信什么有情饮水饱的疯话。就是有天大的事儿在眼前,吃饭睡觉也永远是放在第一位。

谁让连古人都说,饱暖才能思那什么。

“饿就饿了。”
陈青安嗓音淡淡,表情也匮乏,抬步转身就走。

……
到底是谁把她老公掉包了。

钟盈还没想出答案,陈青安又回来了,很不情愿推了一只很小寸的芝士蛋糕给她:“那么晚了,甜的东西少吃一点。”

“那你还买?”
“我又没让你都吃了。”

冰芝士丝滑又绵密的口感入口即化,作为甜品爱好者的钟盈心情都好了很多,缓缓眨了眨眼:“那你又不要吃,我能怎么办。”

在自律这方面,女明星可能都比不上陈青安。
固定按时健身锻炼,戒糖戒碳酸饮料,连熬夜都很少。

反正在甜食这方面,陈青安一直抱着劝是劝不了,只能任她堕落的想法。

又是一勺芝士。
钟盈手还抬在半空,却没想到被陈青安握住,推到他唇边,一低头含化了。

夜晚灯下,陈青安原本就生的唇红齿白,配上薄情郎般温柔含笑的双眼,还好他到底念了许多年书,气质清正,不然真的……

钟盈都想问问他,原先修的什么道,住哪座狐狸洞府。

“你你……陈青安!”

“我是为你好,”陈青安摸了摸眉梢,笑意无奈:“你看看你,又是蛋糕又是汽水,简直就是高龋齿套餐。补牙要是近髓的话,是会痛的。”

他吓她:“上次我门诊碰到一位中年大哥,雕龙绣凤社会纯爷们儿的那种,补之前我跟他说,深龋会痛,他一脸无所谓。结果去腐的时候,真的……眼泪成诗。”

钟盈关于牙疼的印象,还在拔完阻生智齿之后,脸颊边会肿出一个乒乓球,一跳一跳带着太阳穴的抽痛。

可她听说过,那种痛比上牙髓刺激的极致酸痛,是小巫见大巫。

“……不吃了。”
她把勺子往蛋糕上一戳,起身恨恨道:“你们牙医真是魔鬼!”

“你这是职业攻击。”
陈青安还是笑。又不想让她跑,忽然施力环住腰就把人带到身前,看着她说:“盈盈,下周末我们去见一见设计师吧。”

这话一落,暧昧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钟盈和陈青安现在住的这间平层,其实是陈青安婚前一个人的居所,也是明城知名的高档小区。

180平米,入户电梯,恒温恒湿恒氧,管家服务等等这些,应有尽有。

他们真正的婚房明茵里,是如今少有盖在寸土寸金市中心的别墅,空置是真可惜,可设计装潢没做好前,谁也住不进去。

从前陈青安邀她去的时候,她总推说工作忙,很累,不想再见生人了。现在随着辞职,这借口自然用不了了。

但现在,她是真的还不想。
不想陈青安由着她的喜好装潢,万一有那天,他会后悔。

现下的趋势就是这样,闪婚流行,闪离也流行。
无疾而终的婚姻太多了。光钟盈认识的,新婚第一年春节回趟老家,回来就散了的,就有两三对。

是草率。但总比为了传统,为了孩子强颜欢笑,离婚不离家互相折磨的好。

她不知道她和陈青安未来会怎么样。

但钟盈始终认定,假如有一天她和陈青安要散,那也一定要是,好聚好散。

眼前还是那阵让人坐立难安的静默。

钟盈不敢看他的脸,只想暂时逃避这个问题,她心里怦怦乱跳,心一横,俯身勾住了陈青安的颈项。

她站,陈青安坐着,这个姿势本来就够禁.忌。

柔软长发从她肩上垂落,发梢滑到了他侧脸,痒痒的。
听见他的呼吸从缓慢到急促,慢慢,她闭上眼,偏过去温柔吻着他的唇。

瓷白肤色,精致眉眼,丝绸质地的绿裙子。那样幽静神秘的绿,很少有人能穿的好,偏偏就衬的她朦胧娇媚,灿若玫瑰。

陈青安心里重重一落。

只想到一句古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第二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正日子。新婚如钟盈和陈青安,总是要回长辈家的。

因为陈青安不是明城人,九十月份假期又多,便商量好等国庆再回他家,这次中秋就在岳父岳母家。

中午十点。
钟盈和陈青安登门的时候,表姐姜琬一家也刚刚到,拎来的节礼还堆在玄关那儿。

“小琬景成!”
顾秋容嗔道:“等下这些东西你们怎么带来,就怎么拿回去。我和你姨父做长辈的,难得请你们吃一次饭,还带东西来!”

“哎呀小姨。”
姜琬眉开眼笑,一指身后的陈青安:“那妹夫送的节礼,你也不收嘛?”

“你小姨不收,我也是要收的。”

钟轼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握着个西红柿,不急不缓道:“他当女婿的孝敬丈人,我有什么担不起的。”

一见他,钟盈和陈青安忙乖乖喊了声“爸”。

钟盈的父母,钟轼和顾秋容在明城医疗圈乃至学界科研圈,都是珠联璧合,一段佳话。

学界,这两位都是明城大学医学部的教授,博士生导师,门下桃李芬芳的人物。

在临床,钟轼是明大一附院的骨科大主任。
国内知名专家,外籍院士名誉教授主委之类的荣誉数不清,简直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外科医生。

顾秋容则是个“三道杠”,一样的大型三甲,附属明和医院的护理部主任。全院千余护理人员都归她管,身上兼的学术头衔也是不胜枚举。

当初余沉听说,自家学生倾心的是一附院钟主任的千金,也忍不住似笑非笑给他泼凉水:“青安,你们家的条件可能放寻常人眼里那是加分项,可钟轼他们两口子哪是寻常人?”

“别的不说,就说医生做到钟轼这地步基本是登顶了。又是挤破头的骨科,钱对他来说,不过就是账上一个数字,虽然富不过你家,可人家清贵。”

这话,商人家庭出身的陈青安,当然明白的透彻。

一座城市里底气最硬的,永远不是最有钱的生意人,而是医生律师金融从业者这些,靠专业技术立身的中产。他们不受地域限制,去哪都能站稳脚跟。

再说,钟轼顾秋容这样的行业专家,背后所代表的人脉和社会资源,懂的人自然懂。

哪有做女婿,不怵岳父岳母的。

何况越是同行,越明白他们能走到这步,个中的艰辛付出。对这两位,陈青安是既敬且佩,一向乖觉的。

“给爸妈送节礼是我天经地义。”
陈青安揽着钟盈的肩,笑容朗朗:“您收我的礼也一样,这没得说。”

钟轼不咸不淡嗯了声,余光瞥见陈青安环在女儿肩上的手,顿时觉得没滋味,嘀嘀咕咕回厨房去了。

我说错话了?
陈青安很少年气地笑了下,用唇语问钟盈。

“你去陪姐姐姐夫坐会儿。”
钟盈挥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跟着爸妈身后也进了厨房。

她这位老爸,做手术做学问都没得挑,但掌勺做大厨,钟盈是真不敢抱什么希望。

果然。
“钟轼!”
厨房门一拉开,就听见顾秋容唉声叹气:“我就说还是应该出去吃吧。你看看,这样做,一道像样的菜都没有。”

“急什么嘛,我看你这个人就是悲观主义逃跑主义!”

钟盈在心里扶额。
实际上,他们一家人里厨艺最好的就是她——留学时练出来的。

“爸,”钟盈凑过去,拨开小学生一样闷头探讨的爸妈:“这做什么菜呢,让我来指导一下。”

这两位就说是想做一道辣菜,就家庭版的水煮鱼好了。

“这还不简单?”

钟盈弯身从橱柜里翻出一袋火锅底料,剪开后放进锅里倒了点油,轻柔带笑说:“用火锅底料做好啦。先炒一下,简单方便味道也好。”

油锅噼里啪啦炸开,牛油底料醇厚香辣的味道,一下子飘散出来。

也有点呛。
钟盈掩着脸往后退了退。钟轼见状,忙把锅铲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开始赶人:“行了行了,你去歇着,爸爸来吧。”

“等等爸,你做水煮鱼,你的鱼呢。”

这时,沙发上坐着的几位闻着声音味道也围过来了,和钟盈一起,大眼瞪小眼看着钟轼。

“鱼不在那儿么,”钟轼搓搓手,胸有成竹:“马上我就来料理了它!”

众人:“……”
合着您汤底都煮好了,鱼还没片。

姜琬忍不住噗的笑出声:“姨父您……您会片吗,要不让景成来?”

见王景成撸起袖子,一副立刻就要抢班夺权的样子,钟轼硬生生气笑了:“你们这群小孩儿,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啊?我别的不行,刀工还能不行吗?!”

钟轼手心一摊,懒洋洋环视了圈。

众人面面相觑。
见没人理,钟主任最先斜了眼女婿,恨铁不成钢:“青安,连你都不懂。”

陈青安百口莫辩。
岳父要调.戏岳母,他当然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果然,钟轼便笑眯眯看向妻子,长吁短叹:“真手术室进多了,这种时候,总觉得会有人把器械递给我。”

小辈们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齐笑的不怀好意。

“钟主任真的好大派头呀,”顾秋容端丽明艳的脸上,止不住浮起一片红:“连我都想用了。”

“那可不。”
钟轼摇头一笑:“平生憾事之一就是,居然没和我家顾主任一起上过台。”

“散了散了。”
“姨父,早说你是来请我们吃狗粮的,那我们就自己点外卖了。”

一群小辈谁也不想当电灯泡,觉得还是留守客厅好点,纷纷散了。钟盈依旧把招待姐姐姐夫交给陈青安,自己倒了杯水,在厨房边的落地窗旁坐下。

因为大姨姨父去欧洲旅行,难得的把姐姐姐夫丢到她们家过节,身为主家,总不能真一道好菜都做不出。

钟盈想着,爸妈遇到什么难题,她还能帮帮忙。

但看了十来分钟,似乎也没有。
如今教厨艺的软件那么多,他们又是一直保持学习的人,虽然做不出玉盘珍馐,但照本宣科凑一桌,也不成问题。

厨房的玻璃拉门内淡淡的烟腾起,不太真切,又有种缥缈的温暖。

钟盈看了好久,看的眼睛发酸,最后也只能承认:她和爸爸妈妈的关系,或许就像这道门的内外一般。

从小,父母对她来说,都是个模糊的存在。

她不是没挣扎过。

钟盈记的很清,那是她小学三年级,一个夏夜雷雨天的晚上。爸爸妈妈都在医院上夜班,她又一个人被关在家里。

她真的很怕。
怕风摇树影振动窗户的声响,怕被吹的飘飞的窗帘后面会突然钻出来什么东西,怕骤然照亮天际的电闪雷鸣。

可她一直有乖乖的。

因为爸爸妈妈总告诉她,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们要去帮助那些生了病很难受的人。

她听了多为他们骄傲,点点头,听话又稚气地答应:“放心,我不会打电话催你们的,但你们回到家,一定要喊醒我噢。”

外面风雨更凄厉,一个炸雷下来,楼下电动车的报警器也被激出了声音。
因为害怕,她只好打开电视,再铺开作业,用电视剧里的热闹壮胆。

可没想到,那天顾秋容回家格外早,八点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快要期末考试的女儿边写作业边看电视的画面。

顾秋容自然生气极了,从没动过女儿一个手指的她,甚至在她背后打了一下。

钟盈从小就是外柔内刚的性格,没有哭一声,只是抿着唇,写完作业早早躺下睡觉了。

家长眼里一个小小的误会,在小朋友的世界里,也会比天塌了还难过。

那晚关了灯,她默默躲在被子里流眼泪,还没哭睡着,顾秋容悄悄进来了。

“妈妈左思右想都觉得,是不是误会盈盈了。”

那样温柔,还有属于妈妈身上特有的宁静馨香。

她当时在一团漆黑里,看着妈妈亮如星子的眼睛,只觉得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她的妈妈好。

顾秋容掀被躺下,把她抱进怀里,柔声哄:“妈妈的宝贝那么乖,对不对。”

心里酸溜溜的东西忍不住冒着泡泡,咕嘟嘟往上泛,那天她扑在妈妈怀里嘶声哭了好久。

“盈盈乖,”顾秋容声音也微哽,“……可事情总要有人做呀,那些生病的哥哥姐姐也需要我和你爸爸。”

“可是、可是!”
小姑娘从妈妈怀里抬起脸,被泪水洗过的双眼分外清透无邪,语气也急:“可妈妈,我也需要你。”

她也好想自私一回。
能不能把爸爸妈妈还给她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秋容抱紧女儿,点点头答应了她。或许顾秋容猜想不到的是,自己随口哄女儿的话,女儿竟会当真。

那晚,钟盈睡的很甜很香。
甚至第二天她提前三十分钟就到了学校,她好开心,从此以后她也不是没人要的小朋友了。

可第三天、第四天……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再后来,她就不再流眼泪,也不再有这种期待了。

初中高中六年寄宿学校,紧接着四年留学生活。整整十年,她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寥寥可数,连他们门下的师兄师姐们都不如。

甚至刚到伦敦那会儿,同住的一个比她还大些的小姐姐,半夜想家想到睡不着的时候,她还可以和声细语安慰她。

你看,没关系的。
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钟盈总对自己这样说。

“——干什么呢你?”

陈青安半皱着眉这一问,倒一语惊醒梦中人,把钟盈给喊了回来。

钟盈看着自己的丈夫,此时有种难以言表的温柔心软泛上来,她……她到底怎么就和眼前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了。

不管他抬在半空的手,钟盈一撑窗沿起身,学他皱眉的样子半娇半嗔:“我又没干什么。”

陈青安偏不让她如愿,就在她撑着力的瞬间,把人拖过来抱了满怀。

“你疯了?!”钟盈睁大了眼,用气声斥他。

姐姐姐夫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笑她。

陈青安嗓音比她更哑,也很低柔:“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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