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会》作者:顾几

赵慈行和梁曦明一起目送了艾登离开,然后赵慈行关了画室的电灯,锁好了门。二人一起往宿舍走,只是一路上二人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今年,北平的冬日来的急,夜晚寒风呼呼直吹,两人都是缩着脖子走路。

今夜无月,只有极其遥远的几颗星。

谈完了林姣的事,梁曦明空出了心思回想今晚汪宿琴念的那首诗。但是梁曦明琢磨来琢磨去也还是没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慈行说宿琴不仅侮辱了她,还侮辱了赵先生,那是什么意思?往这一层想,梁曦明开始细想“嫩草青青犹未长”——这是说的慈行吗?

两人很快就要走到教职工宿舍了,梁曦明想着若再不问,日后再问慈行可能更不愿意讲,这便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宿琴那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读过《源氏物语》,实在想不明白。”

赵慈行在暗夜里没有立刻回答梁曦明,快走到她宿舍门口时她叹了口气。

“《源氏物语》里的源氏有一养女,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源氏按照心目中对完美女性的想象去培养这个女孩儿,女孩儿长大后源氏便将她据为己有了。”赵慈行平平淡淡地说,“宿琴那首诗的意思是,小女孩儿还未长大,没有可依托之人……”

梁曦明就是再榆木脑袋,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他这时极其愤慨,打断了赵慈行,“我知宿琴从来都看你不惯,却不知道她念的那首诗有这等恶毒的心思,赵先生虽不是你亲生父亲,但他把你一手养大,怎可如此类比!?”

赵慈行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诸多的踟蹰。

梁曦明看她踟蹰,心里一个咯噔,慌了神。“难不成赵先生……”

赵慈行退了回来,连忙道,“不不,父亲一向待我如亲生女儿,从来没做过半点逾矩之事。”她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前些年……是我的问题,我那时候似乎把他当作理想的丈夫人选,所以宿琴那样说我才那样生气……”

赵德瑞年轻时确实长得丰神俊朗,为人正派又有才华,即便上了年纪后也是一个言行谈吐都很雅致的读书人。学校里爱慕或者崇拜他的女学生、女老师那都是有的。据梁曦明所知,赵德瑞曾经跟一个学建筑的女人差点谈婚论嫁,但那女人后来去了美国留学,两人也就没了后续。

梁曦明听了赵慈行的话,心中虽有些不舒服,他想任是谁听了恐怕都会不舒服,但也很感激慈行的坦率。她也说了那还是她比现在更小的时候。少女把父亲当作崇拜的对象,多少有些情有可原。听上去慈行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

尽管如此,梁曦明还是觉得尴尬。他于是生涩地问:“慈行跟赵先生说过吗?”

赵慈行果断答道:“从来没有。”她说着竟是笑了笑,“我自己那时吓的不轻,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当然不能去吓他。他一个老头子可不经吓。”

梁曦明听了也笑了出来。他宽慰道:“都过去了,你那是少不更事。”

赵慈行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少不更事。”

兴许是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的模样表情,梁曦明鼓起勇气问:“慈行当年可是因为这个拒绝我?”他问完心砰砰跳的厉害。

赵慈行又不出声了。这回过的更久一点,她才轻轻说:“那倒不是,我那时候早就想明白了。曦明,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长……或者按你说的,是好弟弟。以前是,现在也是。”

梁曦明心里头估摸着还是这个答案。他笑笑,“还是好兄长吧,你看着也不像姐姐。”

赵慈行便噗嗤笑了出来,“我还记得你给我写了封道歉信呢……”

俩人说笑着,互道了晚安,各自回了宿舍。

*

礼拜四中午,梁曦明接到了九江朋友的电报。那电报上称不仅那一块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林姣这么个女孩儿在北平学画画,而是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甚至就连她填的父母姓名都没有人听说过。唯有一点,就是罗阅提到的那件事,九年前有过一个姓林的寡妇住在那一片儿,有一个老人家称记得那姓林的寡妇确实带着一个小女娃。但她们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又很快就搬走了,所以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梁曦明接到电报心说不妙,连忙拿了电报去找赵慈行。他知道这会儿赵慈行正好没课。路上遇到汪宿琴,汪宿琴见他急匆匆的,叫住他想问问怎么回事。

梁曦明本不想搭理汪宿琴,但想到昨日她在读书会上做的事,难以释怀。便停了脚步,一板一眼地跟汪宿琴说:“你那样龌龊的心思可要不得!”

汪宿琴眼里就含光了,“曦明怎么如此说我!”

梁曦明不为所动,仍是义正言辞:“汪宿琴,你不要哭!你若不跟慈行道歉,我再不跟你说话。”他说完拔脚就走。虽然慈行总是明示暗示他,汪宿琴是因着他才跟她作对,他也总装着不在意此事,但他心里是知道这么回事的。而且汪宿琴本性不坏,梁曦明想,只是把那些小心思用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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