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厨子》作者:伊甸雨

开封府的厨房供应着府里上下的一日三餐,因此每日都开工得特别早。今日轮到副掌勺钱叔出外采办厨房所需的调味料和肉菜等物。
  钱叔是卯时初出去的,直到辰时末,他才大汗淋漓地走了回来。
  
  “钱叔,平日里您总回得早,怎么今日去了那么久?”连翘一边洗菜,一边问他。
  “晦气得很!我本打算到‘辛师傅’去,想着那儿能将货一次买齐全,谁知碰上了咱府里的王校尉和马校尉,带着一群人,正嚷嚷着要封店呢。”钱叔将手里的东西一搁,擦了擦汗,“我只好又跑了好几个铺子,才将东西买全,就赶着回来了。”
  “封店?”连翘一惊,赶紧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石老板犯下什么事了?”
  钱叔一摊手,说道:“这个我倒没有仔细打听,你上捕房里问问他们去?”
  连翘点了点头,拜托一个小工把菜给洗了,才往捕房处走去。
  
  “阿翘,今日吃些什么?”连翘走不了几步,迎面便碰上了马汉,看样子才从外面回来。
  “马校尉,你告诉我一件事,就少不了你们好吃的,不然就没了。”连翘站定,跟马汉讲起价来。
  “到底是什么事?”马汉一听连翘这个口气,赶紧问道。
  “‘辛师傅’的石老板犯了什么罪,你们把他拿到哪儿去了?”连翘问道。
  “哎,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有人来报案说,那石老板铺子里的调味料吃坏了人,我们兄弟几个总要去查个清楚不是?”
  “怎么可能?”连翘不信,“我也在那里买过东西做过菜,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没事?”
  “报案的是云来酒楼,说是昨晚刚从石老板那买了一些五香粉来做菜,客人吃后就立马出了一身的红疹,又痛又痒。但没放这粉的菜都没事。因此咱们初步估计是那五香粉搞的怪。”
  
  连翘越发地疑惑起来,她想了想,追问道:“那石老板现在在哪儿呢?”
  马汉抓了抓头,答道:“暂时关在大牢里呢,哎阿翘,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可别少了兄弟们一顿好吃的!”
  “行了行了。”连翘胡乱地应了几句,拔脚回到了厨房里。
  
  石竹平日里将店誉看得那么重要,怎么会让自己铺里卖的货物出事?自己跟他是一场相识,却要看看能帮上些什么忙才是。
  连翘想到这里,盘算了一会子,便在厨房里抓了两只鸡,忙活起来。
  
  开封府的大牢前,冒出了一个扎着蓝色头巾的小脑袋,却是连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那小姑娘,你在看什么呢?这不是你能来玩耍的地方。”看门的衙役好声好气地对她说道。
  “这位大哥,我有个朋友被关在里面了,能不能请大哥卖个人情,让我进去看一看?”连翘赶紧将手中的提篮举了举,“只是送个饭而已。”
  “兄弟,我认得她,这小姑娘是在府里厨房干活的,咱们兄弟便通融通融罢。”另一个衙役望了连翘一眼,“进来进来。”
  
  连翘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将提篮搁在大牢里的桌上,取出几盘子东西来:
  “这是我为几位大哥做的一些吃食,还请几位大哥莫要嫌弃。这里有红烧的凤爪鸡翅尖儿,还有一盘姜葱炒牛肉,一盘香辣土豆丝,给大哥们下酒吃。”
  “这小姑娘惹人疼!”衙役们闻得香味勾人,个个精神一振,喜得都围了过来。一边叫人去打酒来,一边嘱咐连翘道,“看在咱都在府里做事的份上,你就去看看你朋友罢。快着些儿,莫要让咱们难做就好。”
  
  衙役们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连翘便问了石竹所在的牢房,提着篮子溜到那边去,小声地喊了两句:“石老板,石老板!”
  石竹的穿戴有点狼狈,微卷的头发随便地在脑后扎成一把,在丝丝透进来的阳光下显着棕褐色的光泽。他靠墙半躺在稻草上,听得连翘的呼喊,连忙蹭了过来,青蓝色的眼珠子闪着惊喜的光芒:“连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叫我阿翘就好。我来看你呢,石老板,你怎么被关到大牢里来了?”连翘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非要说我卖的五香粉吃坏人……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石竹一皱眉头,摸了摸自家的鼻子,“好香,我都饿了半天了。”
  连翘赶紧将饭菜拿出来,给石竹塞了过去。
  
  石竹捧了碗,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盯着面前的饭菜出神。
  
  “香油贵妃白切鸡、合蕈木耳蒸鸡丝、鸡心鸡胗炒青菜、山药鸡骨熬鲜汤。”连翘一样一样地指点着说道,“这个统共叫一鸡四味,石老板你尝尝看?”
  “一只鸡做出来的?”石竹竖着手指问道。
  他夹了一块贵妃鸡放进嘴里,细细地嚼了嚼,只觉得嫩滑无比;又喝了一口鸡汤,鲜香浓郁。青菜爽口甜脆,合蕈软嫩多汁。
  “好吃好吃。”石竹感觉舌头上的味蕾都跳起了舞,他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着,像在享受至高无上的美味,吃姿极是好看。
  
  连翘看着他出神。
  “阿翘?”石竹唤了她一声。
  “呃,石老板,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连翘说的是真心话。
  石竹低了头,半晌又抬起来:“阿翘,你信我是无辜的不?”
  连翘拧了拧眉头。
  “阿翘,你相信我么?”石竹又问。
  “阿翘只知道,清者自清。包大人是不会冤枉人的。”连翘轻声说道。
  “我发誓,我未曾做过害人的事。”石竹抬起双眼看着连翘,犹如两汪清莹莹的水。
  
  “小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外面的衙役喊道。
  “好了。”连翘赶紧答应,将碗筷收拾完毕,又把一包物事塞给了他。
  “对了,我还顺便卷了些煎饼,有肉馅的,有糯米馅的。石老板你先藏着,饿了就拿来吃。”
  说罢,连翘向石竹告辞后,挎了篮子便要走。
  
  “阿翘!”
  “嗯?”
  “等我出去以后,也请你好好地吃上一顿饭。”
  “石老板不用客气。”
  
  石竹目送连翘出去后,才呼了一口气,将裹着煎饼的油纸包仔细地藏好。
  
  与此同时,展昭带了一群衙役直往云来酒楼奔去。
  
  云来酒楼是个老字号了,突然发生这等砸招牌的大事,直使酒楼的众人措手不及,立马就有好事之人上开封府去报了案。酒楼里面热闹得很,外面也聚了一群围观群众,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着,一边议论纷纷。
  几个因吃了那用五香粉做的菜、出了满身红疹的食客趴在桌上直哼哼,大夫刚为他们诊了脉,确诊是吃错了东西的缘故,又嘱咐不能用手乱抓。几个食客痛痒难忍,暗叹自己倒霉,心里早已将这酒楼的上下给问候了几百遍。
  许是感觉到食客的怨气,云来酒楼的老板和老板娘更是坐立不安起来。展昭和衙役们一进门,哭丧着脸的老板和老板娘就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休,急急地要展昭还他们一个清白。看那阵势,非要展昭封了石竹的铺子治了他的罪不可。
  
  展昭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一袭绛红的官衣往那儿一站,乱糟糟的酒楼便安静下来不少。他再好言相劝几句,老板和老板娘便像吃了颗定心丸,规规矩矩地立于一旁看他们办事。
  王朝上前询问了大夫几句,便回来向展昭说道:“展大人,大夫言这些食客是中了一种名叫白麟草的毒,只要碰着了一点儿,皮肤便会发红发痒。这几位的情况更严重一些,因为将毒服下了。”
  展昭低头思忖片刻,望向云来酒楼的老板:“可否引我等到厨房一看?”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遂带了展昭等人奔厨房而去。
  
  云来酒楼的厨房布置得井井有条、设备齐全。在老板的吩咐下,一众厨师和帮工都垂头站在一边,待展昭来问话。
  
  展昭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又命人将从“辛师傅”购来的五香粉取来,拿了一些给大夫看去,随后望着老板道:“可否劳烦贵店的大厨为展某做点吃食?”
  老板估摸着展昭肚子饿了,赶紧催道:“还愣着作甚?快为展大人炒两个小菜!展大人,您要不要来壶好酒?小人这儿有上佳的玉醑酒,这就叫人给您和各位大人取来……不知展大人爱吃什么小菜?”
  展昭笑道:“不必劳师动众了,就做那外头点的五香牛肉和五香带鱼罢。”
  老板心里咯噔一声,这下坏了,这展护卫不是想以身试毒吧?若吃出个什么来,包大人还不将他这儿给一窝端了?
  
  想归想,老板还是不敢逆了展昭的意,赶紧硬着头皮催厨师给展昭炒菜去。
  
  那厨师必然是做惯了菜的,三下五除二地将五香牛肉炒好,一旁有帮工来用布将锅子抹净,又重新将带鱼下锅炒毕。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在木台子上,惹人垂涎。
  老板惴惴不安地朝展昭递上筷子。
  
  展昭手里拿着筷子,却不夹菜,口里说道:“展某有一事不明,这位小兄弟请过来一下。”指向刚才抹锅子的帮工。
  “刚才我发现你用一块布去擦那铁锅,不知此举是为何?”
  “这是为了防止菜的味道混淆在一起,因此每做一个菜,小人都负责将锅子擦干净。”那人答道,眼神闪烁。
  
  展昭微微一笑,点头了然。
  “但你此举,却暴露了你是下毒之人的真相!”
  
  说罢,展昭将手中的筷子叉了那人的手腕一夹一扳,那人吃痛撇了手中的布,只见他的手上红疹满布,症状居然与外边的食客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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