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厨子》作者:伊甸雨

连翘趴在自家房间的桌上,仔细地将一小块银锭放进存钱的小铜箱子里。
  
  因为花朝会的事情,公孙先生又为连翘和厨房众人添了一点工钱,作为他们在宴会里辛苦出力的奖励。
  当公孙策公布了这个决定以后,厨房上下所有人对连翘的态度突然好了起来。不但平日里一改偷懒的作风,一些事情连翘并未吩咐到,他们已经做妥。连一向爱懒不理的王发财也忽然地对她满面堆笑起来。
  连翘心里明白,这是因她提挈他们升了工钱的缘故呢。
  
  “翘姐,后门有人送了一担子韭菜来,您要不要去收一下?”王发财一路小跑地奔来,陪笑着对连翘说道。
  “我这就去。”连翘点了点头,径自往后门而去。
  “这担子重的很,我去替您挑着。”王发财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前。
  “翘姐,这韭菜用来煮啥呢?”收过韭菜后,王发财边挑着担子边问道。
  “昨晚不是有人送了一篮子河虾来么?咱们做鲜虾韭菜饺儿。”连翘笑微微地答道,“将虾肉和韭菜切碎混在一块炒个半熟,再做成两色的鸳鸯饺子——蒸的鲜嫩、煎的焦脆。公孙先生可喜欢用饺子来蘸醋和姜蒜酱油吃呢。”
  王发财一面听着,不由地咽了咽唾沫。
  
  待二人将一担韭菜抬回厨房时,连翘见王发财一脸吭哧的模样,便道:“你去歇着罢,我来把韭菜摘了就好。”
  王发财巴不得这一声,乐得跑下去休息去了。
  
  连翘搬过一张小板凳和一个簸箕,将韭菜一小把一小把地取出来,将烂的地方摘掉。
  韭菜甚是新鲜,上面沾着点点暗红色的异物。连翘瞧了瞧,心想是泥土,因此也不以为意。
  弄了好些时间,连翘将韭菜篓子一拖,探头却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连翘心中疑惑,立起身来拨开韭菜一看,只见一对苍白的、血迹干涸的人手半埋在韭菜里面,显然是被人齐腕砍断的!
  
  这番景象将连翘吓得面无血色,她慌乱地往后一倾,却好死不死地绊着了小板凳。顿时“喀”的一声轻响,脚脖子已被生生地扭到,将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来……来人……”连翘用力将自己挪到厨房门口,一面高声大喊。
  但可能是突受惊吓的原因,那声音竟然比平时小了不少。恰巧厨房的人全都用饭去了,不在附近。
  连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连爬带挣地站起身来,一拐一拐地使劲蹦出门去。
  
  碰巧公孙策手里拿了一小罐腌萝卜往厨房处走来,见到连翘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便迎了上去。
  连翘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栽到公孙策那边。
  公孙策赶紧将她扶住,责道:“你这孩子,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冒冒失失的,这是在作甚?”
  
  连翘揪住公孙策的袖子,咽下口水定了定神,方语不成调地说道:“先、先生,厨厨厨房里头出出出人命了!”
  公孙策见她的泪花儿都快要迸出来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担忧:“阿翘你缓着些儿,带我去瞧瞧?”
  连翘一瘸一拐地将公孙策拉扯到厨房门前,将手向韭菜篓子一指,又将头一扭,死也不愿陪他进去。
  
  公孙策心里疑惑,走上前一扒那韭菜,心里一震。
  公孙策回过头来嘱咐连翘好生待着,自己飞也似地跑去喊了人,吩咐立刻去捕房将展昭或王朝等人请来。
  连翘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慢慢地安下神来,这才感觉到脚脖子上袭来一阵钻心的痛楚。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展昭便率着人赶来了。
  甫进院子,众人正见到连翘蹲在墙角低头揉脚,模样甚是可怜。
  
  展昭望了连翘一眼,脚步稍微顿了顿,遂带众人进了厨房。
  只见那竹篓里,一对苍白的断手搁在碧绿的韭菜上面,伴着点点血迹,显得诡异非常。
  
  展昭上前仔细地将那手打量了几眼,发现十指芊芊,明显是属于女子的。
  他正沉思间,公孙策早已捧了个干净的匣子来,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对手移到了匣内,以作详细检验之用。
  王朝抬了那担子韭菜,随同众人一起步出厨房。
  
  展昭大步走近墙边,将声音放柔了问道:“连姑娘,你可有受伤?”
  连翘扶着墙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摇头道:“我……我没事。”却痛得嘶地倒抽一口气。
  
  一个衙役凑上前来悄声问王朝道:“王大哥,咱们是不是先要把这小姑娘拿下?”
  王朝平日里和连翘混得极熟,听了这话不由得一个愣怔,待要替她分辨时,却突然醒觉这是宗人命案子,而连翘又是第一个发现断手的人。他叹了口气道:“一切听从展大人的吩咐……”
  
  展昭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又见连翘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心里一沉,正在踌躇。
  却听得公孙策问道:“阿翘,你将这篓子韭菜取回来的时候,可有人陪着?”
  公孙策的意思是,若当时有第二人在场证明连翘取韭菜的时候是并不知情的,那就好办了。
  果然连翘点了点头:“是王发财陪我去取韭菜的。”
  
  展昭心下一松,回头吩咐衙役道:“将王发财带来。”
  不出一会,衙役便带了王发财一路奔回。公孙策一问话,王发财便说道:“我可以作证,是我到翘姐房里去喊她一道去取韭菜的。”
  公孙策因问道:“你可知道韭菜之内,藏有一对断手?”
  “要是我们知道有那等东西藏在里面,打死也不会买下来啊!”王发财听了这话,不由得吓了个半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孙先生、展大人,我是无辜的……我们都是不知情的哇!”
  
  公孙策眯眼打量了他一会,见他吓得快要尿了裤子的模样,方说道:“展护卫,我瞧他并未在说谎。”
  展昭点了点头:“待我将此事禀报大人,或许还需传你们去答话。”
  王发财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展昭又道:“回去罢,这几日就莫要再出府了。”
  王发财赶紧跑走了。
  
  王朝与众衙役陆续散去,公孙策也将断手带上,又嘱咐连翘说过会便来替她上药。
  
  展昭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连翘抓着墙边,艰难地一小步一小步挪着。
  他待要上前去扶时,又忽觉此举不妥。
  “阿翘,你怎么了?”一声惊呼打断了展昭的沉思,原来是被公孙策唤来照顾连翘的李四。
  
  展昭站在原处遥遥而望,见李四将连翘扶起慢慢走远。他才一攥宝剑,往包拯处去了。
  
  包拯站在案前,一面观望公孙策仔细检验那对断手。
  “公孙先生,可有发现?”包拯问道。
  “切口之处并不齐整,力度也不均匀。想来凶手并非惯犯,左手被砍三刀,右手四刀。观其伤口状况,应是在死者死亡以后,凶手才将她的双手切下。”公孙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可否推断出死者的身份?”
  “大人请看。”公孙策拿起了右手,“手指之处有几个微小的针洞,指上有茧。观其位置,应是经常带顶指做针线之故。”
  包拯略微一想:“平常女子多会做针线活,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公孙策微微一笑:“此手手掌肤质细嫩,应不是干惯了家务活计的。学生大胆推测,这对手的主人应以针线为生。展护卫可到绣楼绣坊之处仔细打听,想必能问出些端倪来。”
  包拯望着展昭道:“那便辛苦展护卫了。”
  
  展昭前脚踏出门后,公孙策后脚也跟了上来。
  “公孙先生这是往何处去?”
  “为阿翘上药。”公孙策慢条斯理地说。
  展昭想了一想:“展某这儿有上好的伤药,先生请稍等一会,待我去拿来。”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得了,那些你还是留着来防身罢。我会向阿翘转告展护卫的心意的。”
  心……心意?
  展昭倏地想起了庞二小姐,不由得苦笑道:“先生,展某的意思是……”
  公孙策一瞪展昭:“难道展护卫还信不过我的医术?”
  展昭知趣地闭了嘴,任何人要尝试跟公孙策斗嘴皮子,那就是自讨苦吃。
  展昭很有自知之明,他其实只爱吃辣的。
  
  “哎,真是倒霉得很。怎么买个菜都能弄出这般事情来?”事后,钱叔在连翘房里絮絮叨叨地数落了好半天。
  李四便提议道要去拜拜佛祖菩萨,求个安心。
  钱叔立马同意,一面安慰连翘这几日莫要出门了,厨房的事儿交给他处理就行。
  连翘听了他二人的话语,心里不觉暖暖的。
  
  “好了。”公孙策为连翘将骨头移正了位置,又敷上药扎上绷带,嘱咐她少些走动,莫要沾水。
  “多谢先生。”连翘低头说道。
  “伤筋动骨一百日,你这虽说不用吃药,总要炖些汤吃才好得利索些。”公孙策拈须说道。
  “公孙先生尽管说来,这汤药便包在我的身上了。”钱叔赶忙拍着胸脯答应。
  
  “鸡爪炖花生罢,再加一点姜片、眉豆和骨头便好。”公孙策顺口道,“话说回来,这强筋健骨之最还数鹿筋。”
  鹿筋?钱叔皱了皱眉,他从哪儿能弄得到这好东西?还是用鸡爪罢,明儿就上街市去买上几斤回来炖汤给连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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