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作者:束之

文案

十四岁,她第一次穿高跟鞋,在后台练习时紧张到顺拐。她的搭档说:“你只要小心别被闪光灯晃了眼,我不会让你摔着的,放心。”她探了探他手心,全是汗。

二十四岁,她从医院回到公寓,一边煮开水等泡面一边听到客厅电视里节目的声音。主持人问男演员初恋是几岁,他答非所问:“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然后水壶“嘀——”地响起来。

三十四岁,她半夜匆匆跑去儿科,丈夫抱着输着液睡着的儿子,戴着口罩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似有所感地望过来,眼睛弯了弯,待她走近了腾出一只手塞给她一个小保温壶。她拧开盖子,是热腾腾的虾蟹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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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这天,陈望值夜班时接了个病人,急性阑尾炎,一个小手术。但姑娘大概是疼厉害了又没怎么见过手术台,攥着推床边哭成泪人,躺上手术床了仍在抽抽噎噎。
  陈望消毒了穿好无菌手术服,装备齐全了,隔着口罩对一脸眼泪的姑娘说:“来,先别哭,看我,对,看我眼睛。”
  姑娘抽噎着缓了下来。
  陈望对上她的眼睛,缓缓地比了个斗鸡眼。
  姑娘“噗嗤”地笑出声来,腮帮子还挂着眼泪,颇喜感。
  陈望收回目光:“好了,别紧张,给你打个麻醉,很快的。”
  手术也的确很快很顺利,年轻人底子也好,禁食不到一天就委屈巴巴说饿了。扶着她下床活动的妈妈刚正不阿,坚决执行医嘱,一口米糊都不给。
  陈望查房路过:“不错,有力气喊饿了,明天排气正常就可以试点流食了。”
  姑娘忙追问:“陈医生,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出院啊?”
  “愈合得好的话,周二就能拆线。”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王妈妈连声道,又转回去低声,“听到没,好好忍着,饿你一两顿也好,让你以后乱吃东西。”
  叫王思宜的姑娘不满:“妈,急性阑尾炎不是吃坏肚子闹的!”
  旁边站着的一位戴口罩的瘦高青年似乎也笑了,陈望随意瞥了眼,没看清脸,刚巧护士来找,就离开了。这姑娘被送来时阵仗还不小,四五个人团团转,其中有位还拽着她紧张地问是不是食物中毒,得知不是才大大松了口气。她猜是从聚会一类的场合送过来的,不怪会联想到食物中毒。
  下午她给自己实习时的老师当一助,手术顺利但耗时长。张医生一边洗手一边叹气:“你师娘说了今晚做油焖大虾的,估计全冷了。”陈望贴心道:“估计是油焖虾壳了。”
  她调侃老师毫无心理负担,只是自己的晚饭也就比油焖虾壳强一点。爸妈饭后出去散步了,厨房微波炉里留了碗炒饭和汤。她囫囵吃完洗了碗,澡都不想洗就倒在沙发上。还是回到家的陈妈妈去推她:“快去洗澡洗完睡了,躺在这里也不怕着凉,起来!”
  她闭眼翻个身,直接抱着妈妈的腰不肯挪窝,陈妈妈好笑:“二十七的大姑娘还跟七岁似的,不怕人笑话。”
  她嘟囔:“不怕,没人知道。”
  陈妈妈在心里轻轻叹气。女儿读医读迷糊了,从大学一路埋头到医院,等到这几年收到的请柬越来越多了才有些觉悟。偏偏她还不是个例,宿舍也好医院也好多是情路单薄的姑娘,没个榜样带头。陈望言之凿凿,与其随意凑合个男人日子一地鸡毛,不如她一个人清静自在还省钱。陈妈妈倒也赞同,只是她一个常忙得脚不沾地的医生,没个人帮忙照顾,实在放心不下。
  陈妈妈摸摸女儿的发顶,收拾了下心情,然后把她丢进了浴室。
  过了几天午休时,护士站的小田兴冲冲地拉住陈望,把手机屏幕贴她鼻子下:“看!我老公年底的演唱会!怎么样?去不去?”
  陈望坚定:“不去!上次你说请我看演唱会结果变成你的个唱。”那天晚上她听着肺活量极好的小田唱了整场,印象实在深刻,“再说了年底忙死了,我今年还想回家看春晚呢。”她都计划好了调休和寒假。
  “哎呀不是农历,新历,十二月的!周廷问好不容易来这儿开演唱会的。”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哪个明星演唱会不是北上广轮转的。”
  小田抱她胳膊:“我下回和你去看谢致的话剧!”
  陈望无情地把她的手扒拉下来:“谢谢,我还不如祈祷他今年再去春晚。”她撕开个草饼麻糬塞小田嘴里,“再说吧,这不是还没开售吗,抢不抢得到还是一回事呢,你可别再找黄牛了啊。走了。”
  小田眼睛一亮:“这么说如果我抢得到票你就陪我去是不是!是不是!一言为定啊!”
  快步走开的陈望假装听不到。
  下午她端着镊子剪子去给王思宜拆线,清洗完伤口,看她欲言又止的,陈望失笑:“怎么了?”
  “陈医生——你喜欢周廷问啊?”
  见陈望诧异,她忙补充道:“我妈妈中午路过护士站时不小心听到的,您别误会!”
  小田嗓门是真的大啊……陈望笑了:“是我朋友喜欢。”
  “那医生你喜欢谢致吗?”姑娘眼睛一亮。陈望看这神色,估计把自己当成志同道合的粉丝了,想了想回答:“还行,有关注吧。”
  思宜乐了:“医生,你要不要他的签名照?”
  “呃——谢谢啊,不用了。”签名照这东西,她——倒真有,还是绝版的。
  等晚饭时,她顺口和爸妈说笑提起这一茬,陈爸爸也笑了:“这小姑娘这么亲近你啊。”陈望想想:“大概是我斗鸡眼比得好吧。”说着往嘴里塞了块西兰花,“爸,你炒的西兰花吧?”“是啊,比你妈炒的好吃吧?”陈爸爸说着,桌子底下轻轻踢妻子一下,陈妈妈这才回过神。
  陈望嚼吧嚼吧:“您蚝油永远比妈放得重。”
  吃完饭,陈望帮着收拾了桌子后去洗澡了。陈爸爸悄悄问妻子:“怎么,还惦记着呢?”
  陈妈妈面露憾色:“望望还是被我耽搁了。”
  “你怎么老绕不开这个结,望望想学医是打小开始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可那时都说她是块好料子,你看看现在人——”
  “那都是客套话,当不得真。再说了你看望望这性子,适合走那路子吗?我看望望现在就挺好,工作稳定,钱也还行,医院里同事也处得好。行了行了别想了,望望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你操什么心。”
  陈妈妈摇摇头,换了另一个话题:“上次你说台里孙姐的侄子不错,怎么就没动静了?”
  陈爸爸表情仿佛吃了苍蝇:“别提了,人长得还算周正,内里——上周三你不是让我去给望望送饭吗,回来时正巧碰见他和一姑娘在走廊吵架。”他压低了声音,“我听着是他把人肚子搞大了,劝那姑娘打掉,姑娘不肯,就吵起来了。后来我和望望提了一句,望望说最后是找小徐做的手术。”
  “作孽哟。”陈妈妈嫌恶,“你什么眼神,看男人眼光这么差!”
  陈爸爸冤枉:“我一老爷们儿,看男人眼光当然好不到哪儿去。”
  洗完澡回到房间,陈望想了想,把书架最顶上的盒子搬下来坐到地上,从底层抽出个薄薄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尽管年日久了,却也保存完好。中间一张是个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年,眉眼稚气未脱,但干净俊朗,一侧是马克笔飞扬跳脱的字迹,最后一笔估计被手蹭到,一小团晕开的渍。
  她拿着照片发了会儿呆,听到陈妈妈在外面喊她吃水果的声音才回神,应了一声,匆匆收好照片重新把盒子放回书架顶,这才去客厅。陈妈妈看她一眼:“刚刚听你翻箱倒柜的,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她笑笑,往嘴里丢了块梨,含糊道:“没啥。”过了一会儿说,“妈,年底医院组织我们体检,你和爸今年还没体检过吧,过一阵子到我们医院来吧,你顺便复查下。”
  陈妈妈应了:“行,等你爸休息时查一下吧。你爸血压本来就偏高,做菜还老嫌味道淡。”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陈望一瞧来电显示,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咋啦文双?”
  “高速路出车祸了,连环追尾,其中一辆是客巴。”
  陈望皱眉:“行,我知道了。”
  见女儿挂了电话就去拿外套,陈妈妈叹气,喊道:“老陈,开车送望望去医院。”“出啥事了?”陈爸爸忙从书房钻出来。
  “高速上追尾了,估计受伤的人不少。”陈望已经飞快换好了衣服,手腕上别了根头绳,拎了包就走,“爸您不用送了,现在还有地铁,我过去很快的。”
  陈妈妈跟到门口,忧虑:“小心啊。”
  她才洗了头不久,在夜风里小跑了一趟,等到了医院时头发已经半干了。门口已经停了好些警车,还有不少记者,急诊里挤满了人,警戒线也拉了起来。
  她匆匆找到文双:“怎么样了?”“郑医生找你呢,有个大出血的伤者,马上手术了。”“行。”陈望随手抓好头发就往电梯跑。
  这一夜自然是歇不了的。陈望连站了两台手术,等小田来找时才想起今天王思宜要出院。
  她抓着间隙去给她签了出院证明,王妈妈在一旁连声道谢:“辛苦陈医生了,我们还以为今天出不了院呢。”
  陈望挤出一个笑:“纱布隔两三天换一次,暂时别吃有刺激性、难消化的东西,看情况五天到一周后就能洗澡了。”
  “好的好的,谢谢陈医生。”
  “谢谢医生!”小姑娘也忙不迭道谢。
  等陈望离开了,思宜感叹:“看样子陈医生是一晚上没睡,眼眶都是青的。当医生真是辛苦。”
  “就昨晚车祸?”
  “是啊,昨晚听到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我都吓了一跳。”
  思宜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哥?”
  向平川拧着眉毛:“我怎么觉得这医生有点眼熟呢?”
  思宜不明所以:“陈医生的确长得蛮秀气的,人也很好。你这么一说的确有点像几个明星啊。”
  “不是不是,不是像谁,”向平川摇头,“好像在哪儿见过。”
  思宜怀疑地瞄他一眼:“你看上了人家就直说。”
  “不是——”向平川翻白眼,“算了走了走了。阿姨您放着,东西我来。”说着从王妈妈手里接过袋子,又回头跟思宜说道,“哥说等你好完全了,请大家吃火锅。”
  “耶——”
  “你吃清汤。”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的脑洞,这两天有空就找个地方写写。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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