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极光》作者:浅夜白

“这种是易拉罐,三块钱一斤……”
“这种是塑料瓶,也论斤……”

男孩半弯着腰,手里攥着大爷给的木棍,棍顶端绑着个小钩子,在垃圾堆里翻出两个易拉罐三个矿泉水瓶,大爷现场教学,左手易挥着拉罐,右手舞着塑料瓶,讲得吐沫星子横飞。

小哥哥体型太好,站在路边捡垃圾,一点落魄的感觉都没有,翻垃圾的动作慢条斯,看上去不像在捡垃圾,像是个在沙滩上捡贝壳的少爷。

他时不时看大爷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的认真。
早上那个给她包子的女孩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这个中午分给他包子吃的大爷,会不会扭个头也就不见了……

大爷讲着讲着,心累的表情开始慢慢在脸上浮现,颇有几分若拉今早在医院的神韵。

“精精神神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什么都记不得啊,孩子,你再好好想想。”
“大爷家里地方不宽裕,你今晚住哪啊……”
“要不我带你找民警吧……”
“唉,唉,怎么又哭了……”
身后传来一声拘谨的轻咳。

大爷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一个扎马尾辫儿的姑娘正站在他们身后,一双漆黑的眼仁儿,亮晶晶的。

若拉指着男孩对大爷说:“爷爷,您认识他?”

大爷眼睛一亮,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小姑娘,你认识他?快把他带回家吧,这都跟了我一下午了。”

若拉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影很酷的小哥哥已经转过头来,脸上泪痕未干,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仍在哗哗的淌泪。

若拉突然想到早上在病房里,男孩一睁眼就被窗外的眼光刺激得泪流满面,他可能不是在哭,而是眼睛受不了阳光的照射。

她记得自己小背包里有副太阳镜,本来是准备今天去欢乐谷玩的时候戴的。
她抓过背包,翻出太阳镜递给了男孩。

男孩接过太阳镜戴上,又接过若拉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一会儿,眼泪果然止住了。

他盯着若拉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现出一丝欣然的神色。
“是你……”

他声音不像早上那么沙哑了,还怪好听的,虽然语调低沉,带着些面对陌生人时惯有的谨慎和疏离,但尾音那一丝没克制住的轻颤,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波动。

若拉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闭上形状好看的嘴唇,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他在医院等了一上午,没等到女孩,就出去找她。
走出医院大楼,阳光迎面刺来,他就成了个半瞎。

正午的烈日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他闭着眼睛过马路时,被好心的大爷一把拉住。
午饭时一老一少坐在树荫下歇凉,大爷还好心的分给他几个包子。

男孩跟闷葫芦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老头却乐呵呵的竹筒倒豆子,把一老一少下午拾荒的经历说了个绘声绘色,说完抓起男孩的手,托孤一般郑重其事塞进若拉手里。

“快把他送回家吧,要不是我中午眼明手快,这孩子就闭着眼睛走车轱辘底下了。”
大爷说完,扛起蛇皮袋子走了。

剩下若拉和小哥哥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你想起家在哪了吗?”
若拉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问。

小哥哥摇摇头,墨镜下的面孔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你能记得点什么吗?什么都行,我帮你分析分析。”
若拉拽了拽男孩的T恤短袖,男孩听话的和她一起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他低头认真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句:“Aurora……”

若拉微微一愣,他在医院刚刚醒过来时,似乎也是这么说的,若拉当时还差点错听成自己的名字。

“Aurora……”
是极光的意思……
“你是说极光?”
若拉连忙问。

男孩听到极光两个字,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旋即整个人又恢复了懵懂的平静,似乎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方才短暂的不适。

极光……
若拉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她原本做好的心里准备是听到什么陌生的地名或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离奇遭遇,没成想男孩一张口,直接把她支到了地球的南北两端。

若拉干咳两声,什么分析都没做出来。

太阳渐渐下山,炙烤了一天的马路牙子热气腾腾的烘着屁股,若拉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一屉蒸笼上,想要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却迟迟没有动弹。

她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却也不凉薄。
男孩一声不吭坐在她旁边,让她想起了五年前的大毛。

那时大毛还是个小狗,家属院小超市的爷爷不知从哪弄来的。
若拉每天上学路过小超市时,大毛就蹲在一锅热气腾腾的茶叶蛋旁边朝她摇尾巴。
有天早上超市的爷爷弯腰给人拿茶叶蛋时往前一栽就再也没有起来。

大毛没人养了,若拉有天放学路过小超市,看到小狗仍然蹲在那锅茶叶蛋的位置朝她摇尾巴。

她把大毛抱回了家,挨了妈妈一顿揍,和妈妈斗智斗勇,你丢我捡了一个月,终于给大毛在家里争取到了一席之地。

可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异性,总不能捡回家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路牙子都不热了。

若拉想着,不如先帮他找个快捷酒店住下,没准等明天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她起身唤来草坪上打滚的大毛,带着男孩朝附近的如家走去。

办理入住时才想起男孩没有身份证,自己的身份证也在家里,两个人站在柜台前,沐浴着前台小姐姐复杂的目光。

男孩大晚上还戴着墨镜,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游手好闲的站在若拉身后,看上去十分像个用全部生命在装酷的二逼青年。

若拉读懂了小姐姐目光中的深意,脸腾的红了。
似乎怕她不够尴尬,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橡胶轮胎与地面亲密摩擦发出来的嚣张长啸。

一个长腿帅哥冲出跑车,大步流星冲进酒店大厅,直愣愣朝男孩扑上来,二话没说就往男孩脸上揍了一拳头。

男孩毫无防备,墨镜被揍飞,颧骨立刻泛起一团青紫。
他愣了一秒,攥起拳头朝长腿帅哥挥去。

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别打了,别打了。”

若拉挤到两个人中间拉架,男孩携风裹劲的一拳差点打到若拉,他连忙收手,一个分神,嘴角上又挨了一拳。

若拉一把推开长腿帅哥,气喘吁吁的喊:“哥,你抽什么疯。”

若文被若拉隔着,仍不死心,伸着长腿要去踹男孩,边踹嘴里还边骂:“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敢搞我妹。”

若拉差点没被若文气死,使劲推了他一把,“你瞎说什么。”

若文踢不到男孩,指着他鼻子骂的意犹未尽:“我妹初夜,你就带她来这么个破酒店。”

柜台里看热闹的小姐姐不高兴了,“瞧您说的,感情儿没钱人就不能出来约炮了?”

若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牵起大毛,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酒店大门,若文瞪了男孩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男孩用大拇指蹭了蹭嘴角渗出的血珠,弯腰捡起地上的墨镜,不由自主的也跟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若文的敞篷跑车停在Q大老校区后面的小吃街外,他带着两人一狗来到一家烧烤摊前,作为赔礼,劈里啪啦点了满满一桌子烧烤小吃。

男孩好不容易明白了若文和若拉的关系,对若文的敌意采取了保留态度,一张脸仍然冷冰冰的,不说话,也不看人,只不远不近的跟着若拉,不知不觉的粘着。

这种又酷又拽的人设仅仅保持到羊肉串上桌前,然后在羊肉串魔性冲天的香气中,男孩炫酷狂拽的人设就地坍塌。

若文是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少爷,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被一口羊肉串感动到哭的少年,他差点流出一把辛酸泪,目光时不时扫过男孩颧骨和嘴角上的淤青,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

他喝了口啤酒,杯子挡住大半边脸,朝若拉比划了个“太可怜了”的口型。

若拉叼着汽水白了若文一眼,有早上那两个包子压惊,男孩对待食物近乎膜拜的态度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若文虽然纨绔,心眼儿却不坏,今晚白打了人家一顿,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又看到男孩吃个羊肉串都要感动的可怜样儿,心中简直母爱泛滥。

三个人吃饱喝足后,若文决定把男孩带回家,虽然若拉家他也是借住,可他从小不把自己当外人,没问若拉的意见,直接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若拉没什么可反对的,她心里反而庆幸若文回来的及时,否则还不知道今晚该让男孩上哪住去。

三个人一条狗回到家,若拉先給大毛添了食儿,又拿出新毛巾和洗漱用品,若文贡献了一套自己的背心裤衩,让男孩先去卫生间洗漱。

男孩有些拘谨的向他们道了谢,抱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若拉去给男孩收拾住的地方。

若拉家有三个卧室,一间是爸妈住,一间她自己住,若文在Q大读书以后,爸妈就把书房重新布置了一番,专门给他加了个床。

他们这种家属楼几乎没有公摊面积,虽说是三室一厅,但由于是顶层,不但有个超大的露台,还有一间独立的小阁楼,虽然只有十几平米,但被布置的很温馨,是若拉从小就很喜欢的一处秘密基地。

爸妈的房间不好让陌生人住,若拉准备让男孩住在阁楼上。

阁楼在若拉卧室的正上方,在客厅朝向露台的方向有个木梯可以上去,她爬上阁楼,打开空调,又把榻榻米上的床单枕套和夏被都换成了干净的。

收拾完了回到客厅,看到若文正坐在地上骚扰埋头加餐的大毛。
若拉盘着腿儿在若文对面坐下,“哥,你有多少钱?”

“要钱干嘛?”
若文好奇的问。

“今天在医院,护士让给他做个全身检查,我没有那么多现金,刷卡或是取钱的话爸妈那边就能收到短信提示,回头又是一通刨根问底,太麻烦了。”
若拉如实解释。

若文从裤兜里掏出钱夹,拿出自己的信用卡递若拉,“检查一下也好,我看他也不像个天生的傻子,没准是出过什么事故,脑震荡失意什么的,没准爹妈正满世界找呢,明天我还有事要忙,你带他去做个全面检查吧。”

若拉接过信用卡,随口问:“你要忙什么?”
若文摸着大毛头也不抬的说:“准备去趟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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