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爱人》作者:兮树

还活着?
  
  这话说得好像我本该死了。
  
  打开烤箱,我被热浪扇了一脸,铁盘烫到隔着厨房手套都感觉得到。搁下烤盘,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哄暖的脸,手冰凉冰凉。
  
  好像还魂的死尸。
  
  也是。从身上割下块肉都可能死人,更不用说生生在心上剐出一个洞。
  
  存了这念头,打开冰箱时我就有了奇怪的联想。不过这点温度不够存放遗体,太平间的柜子也要深很多,这些我都该知道。
  
  将冷藏的花生酱拿出来,我下意识去看保质期。
  
  吃什么都要先看保质期和添加剂成分,我才没那么穷讲究。
  
  强行将又要乱飞的思绪截断,我努力找事想,什么事都可以:再拿一瓶花生酱吧,家里所有日用品用一备一,肯定还有存货。
  
  迟钝地想了很久,我才记起备用调味料都在厨房柜顶层。
  
  那个高度我够不着,却没人再能一勾手将东西取下来,挑起半边眉毛睨我,无言地调侃我俩悬殊的身高差。
  
  仰头把泪意逼回去,我捋了袖子到客厅搬椅子。
  
  说好了不哭的。一点高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事我总要习惯自己来。
  
  “你在干什么?”外衣口袋里突然一震,手中椅子差点砸中我的脚。
  
  从刚才开始他就很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我又差点忘了他在。
  
  “我没哭。”掩耳盗铃,我干脆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屏幕朝下,“花生酱过期了,我拿瓶新的。”
  
  “你先别折腾了,吃了再说。”顿了顿,他缓下声气,“你要是摔下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这话温柔里泛着苦。
  
  我便听话将椅子放下来,讷讷地转身去厨房。
  
  牛奶也过期了,能喝的只有咖啡。从速溶咖啡、磨好的咖啡到咖啡豆塞满一排柜子的人当然不是我。咖啡这东西,一碰我就睡不着。
  
  清咖啡狠命加方糖,就着凉下来的吐司灌下去,依旧唇齿留香地苦,我居然感觉很满足。
  
  和早安吻的味道一样。
  
  “我去超市买点吃的。”我这么说着往卧室里踱。
  
  床头的电脑立即亮起,他轻描淡写地驳回:“不用了,缺少的食品和日用品我都帮你订好了,傍晚就送到。”
  
  怪不得他刚才有那么会儿一声不吭。
  
  我笨手笨脚地叠着被子,随口问:“那么你说我干什么好?”
  
  “你视频网站收藏夹里还有三部电影存着没看,还有两部游戏没有通关。”
  
  这答案让我哭笑不得,却又感到宽慰。
  
  屏幕那头的真的是他。
  
  实验室和家是他单线人生的两点。任何多余的社交活动,除非迫不得已,他总会顽抗到最后一刻。而回到家,他虽然明面上不黏人,但不论看片还是打游戏又或写代码,地点总在以我为圆心、五步为半径的圈内。
  
  我片刻的无言仿佛让他尴尬。
  
  “抱歉,我能陪你做的事不多。”他垂眸,长长的睫毛投下肉眼可见的阴影。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示弱。但正因此,这表情作为武器百发百中。
  
  “不不,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书房同时是个影音室。在他的隔空指导下,我很快将电脑连上投影仪。
  
  将窗帘严严实实拉好,瞬间又回到黑夜。我窝在沙发上等片头放完,不太放心地去看手机屏:“你也在看吗?”
  
  “嗯,”他好像笑了,“我看得见。”
  
  片子是经典爆米花商业片,他嗤之以鼻的那种。
  
  无所不能的主角一路耍帅很能转移注意力,我难得脑内放空。
  
  但等到主角与女主角眉来眼去,继而顺应期待地滚到一处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尴尬。音响效果太好也可以是件坏事:喘息、喁喁的娇嗔、低笑,清晰得就像在身边。
  
  我清了清嗓子。
  
  “嗯?”
  
  “你看得很认真嘛。”
  
  他在屏幕另一端推了推镜架,微微反光的镜片后是含笑的眼:“你在吃醋?”
  
  投影屏上是局部特写。主角的唇从女人的耳后滑向肩膀,镜头看似无意地带过一笔丘壑。
  
  我别开脸:“怎么可能。”
  
  他叹了口气,突然蹦出一句:“你的比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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