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爱人》作者:兮树

交往三年,能做的事早就做过了。
  
  这样的混话他总在温存时贴着我耳廓说。但现在发声的是手机扬声器,就好像全世界都能听见,羞耻感顿时加倍。
  
  全身血往脸上涌,嘴里又觉得苦。我开始想念他在床笫间的耐心:他总会等我跟上步调,哪怕这意味着辛苦克制。
  
  但现在要忍耐的人成了我。
  
  幸好这时电影镜头切回了打斗剧情,我装作没听见,心无旁骛地看主角开豪车跳飞机大显神通。
  
  出乎意料地,女主角在大高|潮前死在了主角怀里。
  
  虽然是爆米花片,演员却很卖力,面部特写里的悲恸真实得叫我心惊肉跳。
  
  主角以见神杀神的架势去找大反派单挑,飙车、爆炸、枪战一样都没少。我却无法集中精神。痛失所爱,主角至少可以咬牙切齿地打爆仇人的头。而我甚至不知道该恨谁,肇事司机碾翻防护栏撞来,当场死了。
  
  片尾曲响起,我吐了口气,起身去拉窗帘。
  
  “不喜欢这个片子?”他问。
  
  “没想象中那么好看,”我左右四顾,“说起来我电脑呢?”
  
  他叹了口气:“我怎么会知道?”
  
  我有点不好意思:“也对。”
  
  在家里仔细找了一遍后,依然无果。大概被我顺手扔在什么阴暗的小角落了,脾气一上来,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要用电脑?”外套口袋一震。
  
  “嗯,要上工作邮箱看看,明天周一嘛。”我用他的电脑登陆公司邮箱,每周日定时发送的一周报表已经送到。压榨至死,把周末过成工作日,我所在公司的作风不幸就是那么简单粗暴。
  
  在线预览扫了一眼指标,我退回邮箱主页,发现今天的未读邮件少得出奇。客户联络暂且不谈,按照惯例,应该有一封工作例会的通知。
  
  将垃圾邮件和已删除邮件都点了一遍,我才模模糊糊想起:出事次日早,我和人事主管通过电话。休假的人当然不会收到开会通知。
  
  “不管了。”我嘟囔着关掉页面,顺手点开新闻网站本地版,看看是否有“两男子为烤串斗殴”“小偷得手后购买两瓶啤酒五根火腿肠”之类的神奇本地新闻。
  
  他在屏幕右上角的小浮窗里皱眉:“你怎么又看这个?”
  
  这不是他第一次嘲讽我的恶趣味。
  
  “好玩嘛……”我不觉放软了声音撒娇,同时滑动触控板将页面往下拉。
  
  浏览器却突然闪退。
  
  “我在后台把它关了。”屏幕再次被他和实验室背景占据。
  
  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可能不高兴了。毕竟从查邮件开始,我就没主动搭理他。没有实体就会很容寂寞吧。
  
  哭笑不得,喜悦,酸楚,情绪将胸口塞得发胀。我托着下巴斜睨他:“你这是要当霸屏王子吗?”
  
  他幽幽地盯着我,一言不发。他不说话等同默认,
  
  “好好好,我只看着你,”我在桌上趴下来,一偏头,“可以了吧?”
  
  他欲言又止地咬唇,良久才垂着视线说:“抱歉,我还不太习惯一个人……”
  
  如果被无限的0和1包围,我只会比他更黏人。这么想着,我随口问:“从你那里看出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对方默了片刻,语气淡淡:“普通的样子。”
  
  好想穿过屏幕见识你普通的世界。
  
  这话我说不出口。
  
  “打游戏吗?”他顿了顿,“我可以和你联机。”
  
  说来好笑,我和他因为工作原因相识,加深接触的契机却是游戏。这两年工作越来越忙,我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打游戏了。
  
  “嗯!”我摆出干劲。
  
  明明很久没登陆游戏,角色装备却更新换代,连职业二转的刷满等级。我关闭信息栏,清清嗓子:“谢谢。”
  
  “我满级满装了,顺便养养你的号。”他一笔带过。
  
  还是那么口是心非。我笑了:“太久没玩了手生,你带我啊。”
  
  “嗯。”
  
  和现实情况相反,游戏里我是猥琐流弓手,他是外形粗犷的肉盾战士。我居然很快找回了手感,走位似乎还比以前更风骚。
  
  玩游戏时分秒总是两倍速流逝,等我终于杀了个痛快,起身伸懒腰顺手拉开窗帘,顿时被夕照晒了一脸。
  
  “休息休息,去吃晚饭。”他一本正经地催促,“东西应该也送到了。”
  
  我揉着眼睛去开门,门口果然放了几个纸板箱。快递员的门铃我居然没听见,只怪耳机隔音效果太好。
  
  “晚上吃什么呢……”我将新鲜时蔬往冰箱里塞,自言自语。一个人没有做菜的兴致,我最后决定来碗雪菜肉丝面。
  
  水煮沸,下面时手一抖,又放了两人份。
  
  将错就错,汤底和配菜也加一倍。
  
  “喏。”我在厨房方桌一边坐下,将另一碗面朝电脑屏幕的方向推。
  
  他扬起眉毛,哭笑不得:“给我吃?”
  
  “不然呢?”我将面搅散,厨房吊灯明晃晃映在汤里,澄黄澄黄,像流心的鸭蛋。他看着秀气清高,喜欢的食物却很接地气,“下次给你加鸭蛋。”
  
  他笑了笑:“稍等。”
  
  我应了,对着满屏幕闪烁的主机灯发呆。
  
  他很快回来,手里多了杯面。他将塑料叉子向我扬了扬:“嗯,我也吃饭了。”
  
  “你好歹也设定些有营养的东西啊……”
  
  “这个参数比较简单。”他实话实说,“而且杯面也没什么不好。”
  
  这理直气壮的宣言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茧。
  
  他对保质期和食品添加剂的苛求只限定在我身上,自己却过得极潦草。
  
  我如果不在家,他不喜欢下馆子、又讨厌和外卖小哥打交道,完全能依靠某个特定品牌的杯面生存。某次出差提前回来,一进厨房,杯面遗留的香风差点把我熏晕。
  
  那次他罕见显得心虚,在我数落下不太甘心地反驳:“如果你按时回来,我早就把垃圾倒了。”
  
  真是强词夺理。但我拿他没办法,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开动了。”他说。
  
  “嗯,我开动了。”低头吃面,我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
  
  之后,另一碗面自然进了冰箱。我捋了袖子开始洗碗,盯着浑浊的泡沫,就是不去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干这活。
  
  他安静了很久,突然发话:“之后买个洗碗机。”
  
  “不用,还要重新装修,兴师动众。”我吸了吸鼻子,“我又不是不会洗碗。”
  
  他好像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今天明明起得晚,处理完厨房琐事我却已经哈欠连天。
  
  “洗个澡睡吧。”他尽职尽责地督促我恢复正常作息。
  
  乖乖洗干净滚回床上,我卷了被子,面朝床头柜。
  
  “晚安。”他柔声说,在我出声前承诺,“我会看着你的。”
  
  我顿时心安,伸手按掉夜灯:“晚安。”
  
  入梦异乎寻常地容易,做了什么梦依然记不得。
  
  我在半夜醒了一次,电脑屏幕亮着。脱了隐形眼镜视野蒙蒙,我半睡半醒,迷糊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片刻的沉默后,他轻声重新哄我入睡:“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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