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替》作者：盲凝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温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闭着眼睛也精准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她按了下锁屏键暂时关掉闹铃，又把手缩回被子里，压好被角继续朦朦胧胧潜入睡境。
“嘀——”还没等第二道闹铃声响完，温瑈迅速伸出手又按下了锁屏键，梦尽后的游丝再昏昏默默飘了两分钟，她终于睡眼惺忪地拿过手机指纹解锁，模糊地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滑下状态栏将闹铃彻底关了。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温瑈倒了杯水慢慢抿着。
为了保证今天试镜有良好状态，她昨晚早早就睡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困，而且头昏脑胀、四肢发虚。
洗漱完毕后，她去衣帽间挑选今日的穿搭。生物学教授的话……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本色出演吧。想了想，温瑈打开挂连衣裙的那面衣柜，拿起裙子在镜子前一一比划着。最后满意地选中了一条正红色连衣裙，虽没有多余的元素，却在剪裁上暗藏玄机，整体十分简洁大气。
临出门前，尽管窗外阳光和煦，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带了一件外套。
熟门熟路去楼下那家常光顾的早餐店，果然又碰到了那个戴帽子的男生。
温瑈为人亲和友善，邻居们都乐意跟她来往，这里大部分的住户她都认识，有叫不出名字的也能认出大概长相。她不记得小区里有这样一个男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温瑈不管是出门吃早餐、去超市买日用品，还是收工回家、沿着街边夜跑，隔三岔五总能碰到这个男生。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永远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那男生像是有意跟着自己。最初温瑈以为是粉丝或者狗仔，又发现他仅仅是在远处观望。似乎也上前搭过几次话，记不起聊了些什么，只判断出这男生没有恶意。
无论如何，被一个陌生人时不时跟踪还是挺瘆人的。温瑈想过报警，可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男生也没有任何侵犯行为，实在不好处理。
温瑈匆匆吃完早餐，坐上车轻踩油门起步。看着男生消失在后视镜里，她松了口气，安心驱车前往新峰工业园。
七八点钟正是路况早高峰，城市主干道上的车辆只能慢慢往前挪。温瑈接连拐了几条小路，终于避开市中心，进入了车流量不多的郊区。
说来也奇怪，她几乎没开车来过这座城市的偏远地段，却能在某些分岔路口的绿灯亮起时，很自然地转向车少的那条路。
就好像走过无数遍似的。
温瑈一路琢磨着自己在哪里看过交通路线，不知不觉开到了凛澜江边。
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温和的风从温瑈的面上拂过。此时，太阳从云层中斜斜倾洒出来，为凛澜江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辉。随着微波漾动，江面上晃动着点点微光。她舒服得眯起了眼。
马路突然变得拥堵起来。温瑈直起身子仔细望了望，发现右前方的单行道小桥上正倒出来几辆车。
随着车流缓缓向前，温瑈心底涌上来一个直觉。
快接近小桥了，她看见了那辆黑色小车。
因为前方没有车停下来，那辆车始终没机会倒回马路。温瑈的直觉便是自己会碰到这辆车，并为它挡住后方来车，于是温瑈停了下来。
她听到司机对她喊了声谢谢，但她的视线始终被吸引在副驾驶那个穿着白衬衣的女人身上。
接下来的一路上温瑈都愣愣地盯着前方坐在黑色小车上的女人。她知道自己会碰到这辆车，知道自己会为她们挡车，但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的宿命感将温瑈冲击懵了，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惯性把车开到了停车场。
清楚会碰到什么人，清楚会发生什么事，甚至清楚没走过的分岔路口往哪边不会堵车，清楚第一次来的试镜地点的停车场怎么走。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车已经熄火了，空旷的停车场里安安静静，回荡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杂音。温瑈在座椅上反复推敲这一系列事情的始末，直到一辆车缓缓开进来，她才如梦初醒。
温瑈默默解开安全带，拿起包和外套下车。后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她无意间回头，发现停着的正是那辆黑色轿车！
温瑈急忙走过去跟司机打招呼，小瑚抬头就看到了刚才还在车上大夸特夸的那张脸，她紧张起来：“您、您好。”
“我叫温瑈，是过来试镜的。”温瑈微微一笑，尽力营造出友好的氛围。
“我认识您，”小瑚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银色轿车，“咦，刚刚是您帮我们挡的车吧？真是太感谢了！”
温瑈眉眼弯弯：“是我，正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来这试镜地点的人不多，她又假装随意地问起：“你是要送谁过来吗？”
小瑚对她十分有好感，兴致勃勃地回答：“我是冷菁姐的助理，我叫小瑚，她今天也要参加试镜。”
冷菁。温瑈默默回味这个名字。她在银幕上看过对方，但私下不认识。
“小温！”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尤采骅大踏步走近，“你没迷路吧？这里还挺难找的。”
温瑈在接到试镜通知前就与导演团队见过面，是以两人还算熟悉：“没，一路上挺顺利的，还在这碰到了冷菁姐的助理。”
尤采骅跟冷菁合作过，对小瑚也有些印象，于是他热情地领着两人回片场。
刚踏进厂门，温瑈就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了冷菁。她侧身站着，面前的微胖女人在与她交谈。
温瑈静静凝视着她。自己当然认得她的脸，但此刻却分明感受到了除却银幕之外的熟悉，就像……两个人认识已久。
等冷菁转过身来，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温瑈愕然几秒，随即从容自若地跟着尤采骅走了过去。
尤采骅、施丽妍、阿呆依次自我介绍，温瑈察觉到那个叫方文杰的投资商在不断打量自己，同时冷菁也投来有意无意的关注。她决定先发制人：“你好，我叫温瑈。”
“我是冷菁。”
温瑈下意识要伸出左手，眼前的人一愣：“你认识我？”
她这才察觉出不对，不好意思地笑笑，换了右手。
两人掌心相接，冷菁淡淡地望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绪：“我确实是左撇子。”
温瑈提前到达试镜场地，心不在焉地翻着剧本。
忽地起了风，将窗户拍得闷闷作响。绵绵细雨飘飘洒洒，搅起一阵凉意。
还好带了外套。温瑈将包里的外套展开披在身上，突然福至心灵：所以有先见之明带上外套也是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难道自己拥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
这想法实在有点幼稚，温瑈不禁笑出了声，又轻轻甩了甩头，无论如何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于是她又低头认真去看剧本。
“你到得这么早？”
清冷的声音传来，温瑈抬头与冷菁对视，笑了笑：“是啊，笨鸟先飞。”
看上去冷菁不太适合与陌生人寒暄，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温瑈又另找话题：“这天儿真奇怪，早上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刮风下雨了。”
“是的，”冷菁看了眼温瑈的外套，“还是你能未卜先知，提前备好了衣服。”
“未卜先知”这四个字让温瑈心头一跳，说不出话来。
稍有冷场，冷菁又笑笑：“你怎么想到要穿裙子，我以为教授都会是穿着职业正装的形象。”
温瑈嫣然一笑：“谁说教授都是西装配衬衫，”说着挑了挑眉毛，显得有些俏皮，“其实我曾经也算半个生物学教授。我本科学的神经科学，属于生物医学专业，读博的时候跟着教授当过助教，就经常穿裙子。后来实在不愿放弃小时候的梦想，才转来当演员。”
“是吗？难怪我觉得你有做科研的气质。”
两人一来一往，气氛轻松了不少。冷菁随意地问道：“你以前来过这儿？”
温瑈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实摇了摇头，接着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眉眼冷了下去。
见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念头，温瑈礼貌结束了对话，复又去看剧本。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锁在自己身上。
她为什么这么问？自己如实说没来过又怎么了吗？
回忆着今天的种种异常，温瑈脑子里飞快闪过些什么，但她没有抓住。
“各就各位，开始试镜！”尤采骅一声令下，两人默契地分开走入场地。
窗外雨声连绵，阿呆勤快地跑来跑去，指挥几个摄影组的成员调试设备。
温瑈注意到方文杰一直待在最外围，不与人搭话也不上前细看，但镜片后的视线一直关注着这边，垂于裤缝线的手指不时摩挲着衣角。
按理来说，投资商不必待在现场，演员与剧本的安排自有导演组考量。若是想亲自为影片质量把关，又为什么不过来参与讨论？如此行为……倒像是个别有用心的观察者。
“诶，你们到楼梯上试试戏吧。”施丽妍脸上堆笑，话是对温、冷两人说的，眼神却暗戳戳地观察着方文杰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方文杰在谋划什么，但温瑈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对冷菁都很重视。
与冷菁一道踏上楼梯，温瑈心底又翻上来一丝不安。
阿呆站在远处喊：“温瑈姐，你那个位置光线不好，得往右边站一点。”
温瑈依言往右走了两步，没等站定，似乎踩中了什么滑腻的东西，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温瑈大惊失色，还未惊叫出声，就看到冷菁头上的器材连着铁板尽数砸落，惊呼声四起，两人一齐被埋在废墟下。
迟来的剧痛感席卷全身，意识也逐渐模糊……
……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温瑈揉了揉眼睛，摸到手机关闭闹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