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巴黎当网红》作者:二千四

黑人气急:“那也比你这个一无是处的醉汉强。就算狄伦给你机会,你也坚持不下来。”
  
  老流浪汉理直气壮:“老子每天躺这儿就能拿几百欧。我为什么要那机会?何况我们大家都清楚,躺这儿的每个人都是社会渣滓,扶不起的阿斗。要能出一个翻身的,我当场表演倒立!”
  
  几个大妈掏出一袋洋葱圈,对两人指指点点,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老流浪汉听罢,气吼吼地同她们对骂。
  
  歌剧家悄悄道:
  “她们几个在夸狄伦。老流浪汉听着不爽。”
  
  “狄伦到底是谁?”这出现频率快要和‘扑荡’媲美了。
  
  “就是我们在教堂遇见的那个亚洲男人。”
  西岱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下。
  
  歌剧家说,狄伦是巴黎的大慈善家,常对底层人群伸出援手。在巴黎,你能从所有的族裔里找到他的拥簇者,大家都唤他‘耶稣’。
  
  对面大妈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吟吟地冲她喊了一句。
  
  歌剧家愣了下,踌躇着翻译:“她说……卡桑德,你扮演失忆失语的游戏还没好?”
  
  “请你告诉她,我真听不懂法语。”
  
  妇女们又是一阵七歪八扭的哄笑。终于,有位阿姨用磕巴的英语道:
  
  “忘记谁都不能忘记狄伦呀!他可是一直管着你的。”
  
  “管着我?”
  
  “因为你老偷东西。”歌剧家凑过来,贴心地解释,“偷完进了局子还老把他填成紧急联系人,害他老是半夜去警局捞人。”
  
  西岱险些将韧带压断。
  
  “狄伦……什么来路?”
  
  八卦妇女们道:“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父亲是八十年代藏在货船里偷渡来的中国人,也有人说他同法国军队私交甚好,甚至有人说他是地中海某个岛国的王子。当然,这都是些扯淡的瞎话。真相得问他本人。”
  
  老流浪汉面无表情地插嘴:“显然,他现在只是第9区一家中国超市的老板。”
  
  西岱挑了挑眉。
  这么说,他大概率是个华裔?
  
  一位大妈凑过来:“老流氓不喜欢他,总说他虚伪!”
  
  另一个也凑过来:“可能是因为法棍更喜欢他?那狗子每次都冲他疯狂摇尾巴,嗑了药似地。”
  
  法棍无辜地耷下耳朵,呜咽一声。
  老流浪汉当即啐了一口,险些喷出鼻涕:“扑荡!妇人之见!了解了解他七八年前的疯模样再来评判,啧啧啧,哪门子耶稣身边围那么多女人?”
  
  “招女人喜欢又不是他的错!我要是胸大腰细也会去找他!”
  
  两拨人一激动,整个对话又变回听不懂的法语。乘她不注意,歌剧家不知跑去了哪儿。西岱搬着自己的毯子,挪到远处躺下,睡她的美容觉。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歌剧家催命似的尖锐歌声,听调子像是《茶花女》。她翻了个身,不客气地扔了一个酒瓶过去,随着“哐当”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
  昨夜吵得火热的流浪者们还在酣睡,扭成了各种奇葩睡姿,满地滚着绿油油的空酒瓶。乘那豹纹裙少女还没起床,她想先去银行了解下财务状况。毕竟,银行卡被冻结算是她最大的噩梦之一。
  
  早晨的里沃利街出奇地安静,只能听见杜乐丽花园树杈上的鸟鸣。她一走到卢浮宫,成功找到了街角的兴业银行。刚推门进去,她便闻到里面的咖啡清香。一位老太太站在服务窗口,和工作人员有说有笑。前面有两位绅士安静地刷手机看报。
  
  还好,人不算多。
  不想这一等就是两小时。待她走出银行,太阳已经升到天空至高点。想起五分钟前的对话,她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工作人员操着浓重的法兰西味儿英语告诉她,卡桑德的卡被冻结是因为她透支消费了。由于欠款每月会产生高额利息,她的账号已经积累了一千欧元欠款。工作人员还说,银行将对欠款超过半年的账户提起诉讼,届时她很糟的信用记录会更差,甚至会登上各大银行的黑名单。
  
  也就是说,她不仅需要维生,还得在四个月内付清欠款,不然将会面临被起诉的窘境。
  这下,西岱算是了解卡桑德了:她懒惰,不负责,对钱没有要求,完全是魏西岱的对立面。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卡桑德的灵魂抓回这具身体,拿着小皮鞭勒令她将剩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她气鼓鼓地回到广场上,正看见豹纹裙少女走向协和地铁站的背影。她脚步一顿,悄悄跟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下到巴黎的地铁站。
  协和广场是个大站,地铁分支颇多,游人很容易迷失在指向模糊的路牌里。阴冷肮脏的甬道内,偶尔飘来一股浓烈的尿骚味。两侧广告牌下,坐着拖家带口的难民家庭。人世的艰辛在他们脸上一览无余。
  
  西岱的眼固定在少女身上,随她在匆匆行人间穿梭。
  
  抵达闸机口后,她下意识去找售票机,却见那少女面色不改地双手一撑,轻盈如鹿地跃过去。附近的乘客见状,都无动于衷,早就习以为常。
  
  西岱咋舌。
  逃票,这是逃票吧?
  
  眼看那条豹纹裙越走越远,西岱看看售票机,又看看闸机,咬咬牙,一脚跨了过去。然后,她被卡在了闸机顶端。
  
  她恨恨地瞄了眼肚子上的赘肉。
  
  从旁经过的男孩投来鄙夷的一眼。他娴熟地撑着跳过机器,就像上台阶那样简单。
  
  西岱发誓,她人生中从没有过如此笨重的时刻。
  她艰难地让一条粗腿先落地,再慢慢调整重心,让另一条腿也跨过来。终于脱离闸机后,她忙冲过去,却撞见了一段分叉路口。爬闸机的功夫,豹纹裙少女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杵在原地喘气,准备打道回府。忽地,一只纤长的手搭上她肩头。
  
  西岱抬首,对上少女一双灰色的眼。
  
  “你跟踪,我?”
  她双手交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英语。
  
  西岱顿了片刻,唔了一声。
  
  “为什么?”
  
  “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
  她满是赘肉的脸上,忽地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
  
  少女眯眼打量了会儿,什么都没说,转身向地铁深处走去。西岱见状,忙跟了上去。
  
  .
  
  由于语言不通,两人全程都保持着沉默。
  地铁携着大风驶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去。列车慢慢启动,拉手在头顶晃荡出更大的幅度,西岱一把扯住,暗中观察少女的一举一动。
  
  她的轮廓分明挺拔,皮肤白皙得能看见皮下的青色血管。昏暗的地铁通道内,一簇簇光影在她脸上交汇,拂过她微冷的眼。少女像是深谙城市规则的人。如果她此刻跳下轨道,回头说下来,这儿有条秘密通道,西岱也不会太惊讶。
  
  少女的灰眼转过来,瞄她两眼,又转回去。
  
  一站过去,拿着手风琴的中年人走入车厢。他冲乘客一鞠躬,拉起一曲欢快的小调。欢快悠扬的乐声里,西岱才有了身在艺术之都的感觉。列车到站时,他刚好演奏完最后一个音节。男人脱下礼帽,走向乘客,询问是否能施舍些钱财。
  
  西岱微微眯眼。
  她好像知道歌剧家白天在做什么了。她转念一想,自己也可以卖艺。她会跳的舞还不多吗?拿出任何一首炫技的,都能赢得不少赞美。她有些心动,但偶像包袱又跳出来作祟:
  
  魏西岱,我知道你想赚钱,但女爱豆去地铁上卖艺,会被人笑死的!
  
  “这里。”
  
  少女淡淡的声音飘过来。西岱回神,随她踏出车厢。
  
  .
  
  她们的目的地是巴黎左岸第7区,此处大学云集,是巴黎的文化中心。路边满是书店,被花丛包围的咖啡店,与单价在200欧以上的衣饰香水店。少女灵巧地几个转弯,停在一座气派的学院面前。
  
  学院门口云集着课后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地抽烟、社交。另一侧排了长队,学生们经保安检查学生证,才会被准许进入。
  
  “等着。”
  
  西岱一愣,“什么?”
  
  “要学生证。”
  
  “我有。”
  她忙掏出口袋里的学生证,在少女眼前晃了两下。照片上的人不是她,但保安是非裔,很难辨认出亚洲人的面部差别。
  
  少女看见,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她们成功进入到学校内部。
  
  “这里。”
  少女向墙角不起眼的饮料零食售货机走去。她蹲下身,向出币口摸索一番,很快从里面掏出了一枚2欧元的硬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买完饮料。
  
  魏西岱的瞳孔微微放大。
  虽上不了台面,但这方法着实聪明。
  
  “下一个。”少女说。
  
  西岱跟她从一个教学楼扫荡到另一个。
  眼看少女兜里的硬币逐渐增多,西岱也感觉手痒痒。她忍不住站到机器前,装模作样地研究一番。乘没人注意,她才俯身去掏硬币。摸索几下后,她果真摸到了几枚又圆又硬的小东西!
  
  感受到兜里逐渐增加的重量,西岱的表情管理险些崩坏,嘴角不住地上扬。要知道,这是她来到这里后,首次拿到这么多钱。
  
  “你怎么知道里面会有硬币?”她拨着硬币数。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积累了7欧,比乞讨好多了。
  
  “精英学校。”
  西岱思忖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座学院在法国乃至欧洲都享有盛名,她以前□□豆时都有所耳闻。学生群体通常来自整个欧洲的精英阶级。这些人在售货机里落下一两个钢镚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正因此,少女才得以从中捡漏。
  
  “你们俩是这儿的学生?”
  
  身后陡然传来一身怒吼。
  
  两人对视一眼。阿娜拽着她的手,喊: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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