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瓦特了》作者：萧纯
罗夏将自己的病例递给王总检阅。
王总低头沉思了会儿，说：“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没法胜任这个职位的，你是知道的吧？”
罗夏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除了表达问题，其他都和以前一样，我的工作能力比外头的那些人都要好，您也是清楚的。”
王总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微微愣了一愣：“你的工作能力我一向是认可的，只是现在情况有变，希望你能理解。我建议你换岗，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我想在部门里开一个数据主管的职位，让你管理所有数据收集与报表分析的工作。这份工作没有提成，收入肯定会有所减少，但这是我能为你想到的最好的位置了。”
罗夏咬了咬嘴唇：“我确实不喜欢和数字打交道的工作，也特别看重钱，但我接受这个职位。王总，谢谢你啊，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您老一定要加油帮我申请职位啊，还有工资能不能稍微多开点？总之越多越好啊。”
王总一听，乐了：“和你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头一次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可真够不要脸的。行了，行了，我会替你争取的。”
上午销售部开例会，在会议结束的时候，王总向部门介绍了罗夏的情况：“在罗夏的病完全治好前，她的口头沟通会有一些问题，在此期间大家要包容她，协助她，与一起她共渡难关……希望她的工作和生活能尽快走上正轨。”
会议室中，同事们纷纷望向罗夏，她明明看起来十分正常，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所说的话了。有人向她投以惊讶的眼神、有人悲悯地看着她、也有人的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
众生百态，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罗夏在心里对自己说。
罗夏的两名下属，季颖和张晓宇，对她持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早上遇到季颖时，罗夏口无遮拦地批评了她的着装：“你穿成这样到底是来上班的，还是来勾搭男人的？不知道全公司都在讨论你吗，下回注意着点。”
季颖虽长得土气，却有一副好身材，前凸|后翘的。与此同时，她也十分擅长突显自己的优点，常把自己包裹在紧身的低胸上衣与超短裙中，因而在私底下常被同事们称为站街女。不管罗夏的话有多难听，有一点她绝对没有说错，季颖的确想找个男朋友，她曾在公司的交流论坛里公然招友，罗列的一堆男友条件里，大部分是关于物质的。
季颖对罗夏说过，她来自农村，家里很穷，有生之年的愿望就是找个好男人来改善生活，罗夏虽不以为然，却未因此打击过她，只婉转地告诉她，女人也可以靠自己，还有上班最好穿得职业一些。当面讽刺她勾搭男人，这是第一回。
季颖的脸当时就垮了，她的嘴动了几动，最后只说了一个“哦”字，随后一转身，踩着十厘米的玫红色高跟鞋走了，只留给罗夏一个鲜艳而凉快的背影，她穿了一条大露背的短裙。
会议室里王总宣布罗夏的病情时，季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给了她叛逆而挑衅的一眼，让罗夏不禁叹了口气，季颖这姑娘心思单纯，喜怒无常，恐怕算是恨上她了。
罗夏的另一位下属，张晓宇，是个学理工科的小伙子，毕业不到两年，木头木脑的，罗夏一度不看好他。他太过老实，不适合销售职位。张晓宇常常犯错，也不够聪明，因而罗夏对他十分严厉，常忍不住说他几句。却未曾想到受她欺压最多的小伙子对她却是最忠心的，他抢着为她提电脑，还对她说：“你身体不舒服，要注意休息，以后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吧。”
中午的时候，销售部聚餐。办公大楼的一楼设了一间员工食堂，菜色不多，味道欠佳，为了庆祝罗夏归来，部门决定去大楼对面的饭店里吃顿好的。部门助理选了一间粤菜馆，王总喜欢吃烧腊，部门里的姑娘们喜欢吃点心，他们是这儿的常客。因为是王总私人请客，助理没有像以往一样预定有最低消费的包厢，而是在大堂的无烟区订了一个大桌，索性中午客人不多，大堂也不怎么吵闹。
罗夏发觉新来的总经理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特别是对于女员工而言。
王总刚出门接电话，小胖妹便捂着脸咋咋呼呼：“哎呀，莫纪怎么能这么帅，就冲他这颜值，不给我年终奖我也肯干！”
“是呀，是呀！”部门里的另一个姑娘说，“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我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部门新来的小陈说：“他的性格也很好，上次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正好路过，竟然过来问我有没有事呢！”
“莫纪是单身哦。”季颖忽然娇声说，她向上挑了挑眼皮，微微摆动了下她的肩膀，每次她自我膨胀时都是这样。
朱珠嗤笑了一声：“省省吧你，人家莫纪可看不上你，你知道有多少美女在他屁股后头排队吗？”
说到这里，桌上的女同事们的眼神暗淡下来，想必是美梦被这一泼冷水给浇灭了，但男同事们的眼色也跟着暗了下去，大概是认定这辈子不可能像莫纪一样受人欢迎。只剩季颖仍旧摆动着肩膀，声音也越发的洪亮：“那可不一定，男未婚，女未嫁，没有什么不可能！”
“行，行，行，我祝你和莫纪百年好合。”小朱笑了一笑，“但我们桌上女未嫁的可不止你一个，要是我是男人，我选罗夏！”
罗夏差点儿被嘴里的流沙包给噎死，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难不成大家还当真了？这年头领导都怕下属结婚生孩子，她便没把交了男朋友的事情告诉大家，怕影响升职。而戴上钻戒的当天她就被砸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她的婚讯，之后她便没有再戴戒指上班了，或许还有人以为她是单身。
罗夏优雅地把剩下的半只流沙包往碟子上一放，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这儿离公司这么近，保不定有公司的人在这儿吃饭，这种话在公众场合别瞎说，影响不好。是，老娘确实长得漂亮，身材也好，脑子更是聪明，很多男人都喜欢老娘，但老娘是那种光看脸的人吗？”
小胖妹冲她耸了耸鼻子，整个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夏姐……”
罗夏对刚才所言一阵羞愧，想要弥补，于是又优雅地叹了口气：“你别怪我啊，小胖妹，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一直不说憋得慌，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什么叫光看脸就不要年终奖了？多看他几眼你能少几两肉吗？不会！我宁可总经理变成猪头，变成癞蛤|蟆，变成一坨狗屎，只要年终奖多给我一百块，我都愿意!”
“罗夏……”朱珠冲她使了个眼色，但她眨眼眨得太用力，就像抽筋了一样。
“你别吵，”罗夏摆了摆手，又将脸转向小陈，“你也很搞笑，你摔倒了，莫纪问候你一声就算性格好啦？这不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该做的吗？他就嘴上关心你一下，不是没有扶你起来嘛！你说，他是不是怕你碰瓷？唉，你们这些小姑娘啊！”
饭桌一片静寂，最后罗夏将脸转向朱珠：“别老对我眨眼睛，我看到啦。我知道你是喜欢我，但也不能老拿我打压小姑娘呀。人家‘墨迹天气’可是公司的总经理，开他的玩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啊，像这种富二代，往往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也就外表看起来风光一点，你要说他长得么……”
这时她看见了从对面走进来的王总，王总冲她的方向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嘴里说的却是：“莫总，这么巧啊？”
罗夏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她张着嘴，慢慢转过头去，终于瞧见了自己身后站着的莫纪。莫纪似笑非笑，表情变幻莫测，却又深不可测。罗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她说：“嗨，墨迹天气。”
后头四个字是她在心里对他的称呼，一不留神就跟了出来。
“嗨。”墨迹天气对她说，“你说我长得怎么样？”
“挺好的，”罗夏看着对面客人桌上的叉烧说，“真的挺好的，秀色可餐，看着能让我吃多一块叉烧。”
“哦，你吃吧。”莫纪说。
说完，他走向王总，与他寒暄了两句，进了边上的包房。
莫纪走后，餐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刚才所有人都在给她使眼色，就她没看出来。她不仅在总经理面前给他起了外号，还当众调戏了他。此后莫纪在销售部里多了两个外号，一个叫“墨迹天气”，一个叫“一块叉烧”。
罗夏不知她该哭还是该笑，这两年经济不好，公司招聘的名额已经全部冻结，任何新增职位都要经过总经理的审批了，才能开始招人，包括罗夏即将应聘的数据主管职位。但此时她和他们一起笑了，没心没肺的，因为她根本忍不住，她的脑子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