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九月与他的神农荒野》作者:魏夕三
4、遭遇劲敌
魏夕三2020-11-05
根据几名野人的衣着打扮,许逸推测,这山里的物资应该不算丰富。
四人之中,被叫做“月”的貌似地位最高,可也只围了一块明显由三四块皮革拼接而成的料子,至于其他人,更不必说,能省则省。
但地上的熊皮却是十分完整的。按照这里男人的“皮裙”尺寸裁量,大概能做出两条。
如此完整的一张熊皮,就算拿回镇上,也能在黑市卖个不错的价钱,搁到如此资源紧俏的山里,定当更加珍贵。
月的这番分配,慷慨得完全不像是普通的“见面礼”。许逸推测,他大概是把猎熊的功劳算了一份给她,份额还不低。
也难怪“矛枪男”会表现得那么不服气了。
可许逸却对熊皮没什么兴趣。
她现身此处,完全是个意外。眼下手机没有信号,她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只想通过他们,打探出返回小镇的方法——如果还能回去的话。
囿于自己和对方的语言鸿沟实在太深,许逸冲着唯一有点现代汉语基础的九月连说带比划,费尽力气地“交涉”了好半天,也没能让对方搞清楚她的意思。
毕竟,对于似乎从未离开过山林的他来说,光是将她来处的小镇描述清楚,就是件难事。更何况,他们还语言不通。
几番尝试无果之后,九月也只能维持着歉疚的笑意,偶尔摇头,用蹩脚的发音重复着“对不起”。
虽然并不是他的错。
另外几个野人已经开始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
尾和眼老早就扛起了挂满熊肉的矛枪,而暂时失去矛枪的“矛枪男”则换了把石刀防身,指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冲九月嚷着,似乎在敦促他——他们该启程赶路了。
九月也的确有了要走的意思。
“等等!”许逸叫住他。
有了之前遭遇黑熊的经验,她哪里还敢自己留在这山里?她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给她十张兽皮都不行。如果暂时不能解决回去的问题,她就得想办法跟着他们,绝不能落单。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笛声,不算悠扬,甚至可以说,吹得非常难听。
只见几名野人登时神色一凛,下一秒,九月便一手捞起地上的熊皮,一手抓住许逸小臂,和另外三人钻进了枯草丛里。
事发突然,许逸不明所以,只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草丛中尽量埋低身子。
渐渐的,笛声越来越近,相伴而来的,还有野兽深沉的低吼声。
这声音,许逸一辈子也忘不了——是熊,而且还不止一只!
许逸身侧,月的神色格外严肃。他下颌紧绷,抓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发力,捏得她有点疼。
许逸痛感神经敏锐,平生最怕的就是疼。她摇摇手臂,意思是:行了,可以放开了。
可月全无意识,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分辨着对方的动静。
终于,在某一刻后,他做出决断,将挂在手臂上的熊皮丢在地上,然后向其余三名同伴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接到指示后,眼第一时间将矛枪从肩上卸下,而扛着矛枪另一头的少年尾却一脸不情不愿。
九月又向少年重复了一次刚才的手势,目色深沉峻厉,似是下着最后通牒。
少年这才十分心疼地卸下矛枪,和九眼两相配合,将才刚套好的熊肉一块块从木枪杆上拆了下来,又快速解开捆绳,把肉丢在地上。
随后,九月便抓着许逸,顺着就近的一处小陡坡滑草而下,进了一片山坳。
好不容易打来的猎物,就那么被丢在了原地。
那一头,笛声渐渐停止,熊吟也跟着歇了。忽然,有男人的声音大喊:“在这!”
许逸心头猛地一惊!
对方竟和她一样!他在说着和她一样的语言!
她激动地一下蹿起身子,却立即被九月用手臂牢牢箍住肩膀,硬生生地给扣了回来。
许逸奋力挣扎,他就更加用力,怕她出声,还干脆加上另外一只手掌,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她的嘴。
这野人下手够狠,许逸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叫他给捏瘪了。
挣扎不得,她就只好侧目瞪他。九月冲她摇头,眼神郑重,就是铁了心不肯让她出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有些生气。刚刚那个声音和她讲着相同的语言,就很可能和她一样,是外面的人,说不定,还知道回到城镇的方法。
他却在努力阻止她。
但许逸想不通——刚才在山坡上,月和其他几人并没有要扣留她的意思,那时,他们已经差不多准备与她作别、继续赶路了。
前后的差异反常,让许逸稍微冷静下来。
她懈了力气,不挣了。
对方在山坡上搜罗一阵,似乎发现了那几块熊肉和熊皮。
“王八羔子,”有男人的声音怒骂,“吃我的人,还杀我的熊,骑老子头上撒尿来了!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瞬时之间,几头熊爆发出愤怒的长吼,响声震破天际。
许逸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因为熊吼,还是那个男人讲话的内容。
身后的九月则依旧维持着刚才制止她的动作,一条手臂绕过她肩膀箍着,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所以这会儿,他明显感觉她抖了一下。
自从听见笛声,月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许逸早就老老实实地靠在他身前,不动了。
他于是松开手臂,垂眸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白皙的耳廓和颈项——
她的皮肤似乎很薄,能让人轻易透过表皮,将下面冷青色的血管脉络看得真真切切。颈动脉每跳一下,便会带起一股不太常见的清甜香气,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一缕浅褐色的卷发别在耳后,顺着脖颈滑下……
发梢却被她的领口压住了。
衣服压住头发,应该还挺不舒服的。九月于是好意勾了下手指,替她把头发丝挑了出来。
许逸被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惊了一下。
她下意识缩了脖子,随即偏过头,看他。
身后的男人上身赤裸,胸口滚烫,前一刻还把她紧紧扣在那,这会居然又替她捋了下头发。
可他被她盯着,却是一脸的坦坦荡荡——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意思,也摆明了不是故意撩她。要不是普通话不好,没准还要客客气气地回她一句:“举手之劳,就不用谢了。”
许逸心中郁结,索性把所有头发都搂到一侧,顺带递了个白眼。
九月:“……”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笛声渐远,许逸站起身子,开始秋后算账。
九月也起身,指着她袖口到手肘一带的血渍,又望向他们刚才所在的山坡,说:“他们的。”
许逸蹙眉,“什么是他们的?”
九月将双手高举,勾起指尖,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怕她不懂,又“嗷——”的叫了一声。
熊。
这个词对他来说大概有点难。
许逸看个大男人有模有样地模仿熊,觉得好笑,却忍住了——对方明明是在挺认真地向她解释。
她衣袖上的血,应该是他们几人合力杀熊时,溅上去的。那时她距离黑熊不远,正双手抱头蹲坐着。
如果她“看图说话”的能力尚可,按照月的意思,他们四人应该是猎杀了别人家的黑熊。而现在,熊主人找上门来,他们力敌不过,就只好逃走。
从月刚才的紧张反应来看,对方实力应该远超过他们几个。同时,他又让大家将好不容易打来的熊肉和熊皮丢弃,许逸猜测,或许是因为那些东西味道太大,月担心暴露。
至于他为什么死命拉住她,结合她之前的推断——月认定打熊有她的一份功劳,那现在人家过来寻仇,自然也要算一份在她头上。
虽然雪冤,可她袖子上沾了熊血是事实。黑熊嗅觉灵敏,分辨出同伴的血腥味并不困难。真要让人家抓住,她百口莫辩。
仔细回忆刚才,许逸记得笛声、熊叫、人讲话,三种声音是相继出现的,并无冲突。
难道对方是养熊的?或者说,他们有办法驯化野生的黑熊?
因为对方和她语言相同,她便有些好奇,于是向月模拟了一个吹笛子的动作,又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个“熊”。
意思是:他们能用笛声控制熊吗?
九月用力点点头。
二人初见时鸡同鸭讲似的沟通,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九月笑得一脸欣慰,像个大孩子。
许逸却有些无奈。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般境地——逃离家人朋友、逃离原本的生活,都还不够,还得逃命。
这片山林里,危机四伏,无处不在。她想回到镇上,暂时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从长计议——在解决吃喝拉撒等一系列问题之前,她得先想办法保护自己安全。
该怎么做?
一时烦躁,许逸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了支烟,打火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忽然觉得,余光里,月似乎在看她。
她转过头,见他果然一脸的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打火机。
“火?”他精准无误地说出了一个字。
其余几人也相继凑了上来,比九月更加兴奋。
许逸:“……”
他们认得火,说明山里有这个东西。但他们又兴奋得过头,说明他们没有,或至少十分短缺。
许逸灵光一现,烟也不抽了,又搓了下打火轮,“唰”的一声,火苗蹿出。
她放手,火苗熄灭。
反复几次,再配合她脸上故意摆出的炫耀,就生生把单价一块五的劣质塑料打火机玩成了稀世珍宝。
许逸扬起手中的新晋“珍宝”,向几人提议:“在我找到回去方法之前,你们保护我安全,这个就借给你们用。”
担心对方不懂,还加上手势——
她指向月和大家,“你们。”
张牙舞爪比了头熊,回指自己,又抱住头,“保护我安全。”
最后拖起月的手掌,把火机递到他的掌心。
几个野人刚才还十分迷惑的神情顿时豁然开朗——他们听(看)懂了。
许逸忍不住给自己突飞猛进的表达技术点了个赞。
当然,比划动作,点到为止。火机她没松手。
约定还没达成呢,她又不傻。
可下一秒,正要收回的手腕就被九月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