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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的杀人回忆》作者:匹马孤征

茶马酒吧,在我眼中就是提供茶、酒,和马子的酒吧。

这么讲,或许不太严肃,但我从事的行业恰恰属于中国最能胡编滥造的行业,所以这种不严肃也没什么问题。

我是接了季燃的电话后赶来的,到了酒吧,看到他正坐在一侧的卡座里。除他之外,还有三个人,两女一男。

他分别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钢琴家娄玉清先生。”

我点点头,“娄先生好,久仰大名。”

对方一笑,连连摆手,“不敢当……”

“这位是她的夫人陈佳,我们市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我同样点了点头,和陈佳握了手。

他最后介绍起自己身边女孩来,“这是我妻子,美雪。”

我本来也是想同她握手的,但是手还没伸出去,便被她脸上的一抹笑容拒绝了,那笑容明亮,温婉,却饱含距离。

“这是我们公司的编剧裴叶裴先生。”

我坐下后,依然觉得“美雪”这个名字很不寻常,“みゆき?”我喃喃道。

“你会日语?”她惊讶地问。

“大学专业就是日语。”我解释道。

“我太太是日本人,全名叫藤原美雪。”季燃不咸不淡地说。

这下轮到我惊讶起来,“真的?”

美雪点了下头,陈佳却有些奇怪地问:“裴先生平时不看新闻的吗?”

季氏集团独子的结婚典礼,同时又是中日跨国婚姻,社会轰动效果可想而知,想来媒体自然不会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佳的疑问让我有些尴尬,正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季燃替我解释道:

“据我所知,裴作家从来不看新闻,创作的时候甚至会把手机锁在柜子里……”

“难道你现在还是手书?”陈佳比了一个握笔疾书的姿势。

我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

·

那天季燃把我喊去是为了确认一部新电影的剧本创作,而电影的配乐他想拜托娄玉清负责。

我们四个人一直聊到很晚,只有美雪全程没有说话,只是裹着一件米黄色风衣,安静地喝着母树大红袍。

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凌晨时分,除了美雪和陈佳以外,我们三个人全部喝得烂醉。

最后季燃的司机把车开到了酒吧门前,娄玉清的车有陈佳驾驶,我则孤身一人,立场尴尬,本想打出租车,季燃却突然转过身说:

“裴作家,地方给你安排好了,今天你就不要回去了……”

面对他们四人同时注视的目光,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额头,说: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妞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难道不给我面子?”季燃把头搭在美雪肩上,醉醺醺地问。

“好……好。”我连连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

“四方酒店,哪间房你知道……”

说完,季燃便在保镖和司机的搀扶下上了车。

·

四方酒店很近,就在不远的街角,我晃了晃脑袋,直接步行了过去。

酒店的2812房间是专门为季燃保留的行政套房,每年光租金就以百万计。至于他为什么不住附近更豪华的季氏酒店,偏偏花钱在这个档次略低的五星级酒店里租一个长期的房间,显然不是为了打麻将。

到了房间之后,我先去浴·室洗漱,洗漱完毕后便头昏脑涨地躺在了床·上,不久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依旧混混沌沌,同窗外的世界一样,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清晰的敲门声传来,我猛然醒来,开了灯,打开手机一看,2点25。

我下了床,趴在猫眼上朝外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一截不断摇晃的木头。看起来既不像庄严的警察查房,又不像季燃为我准备的国色天香。

我皱着眉想了想,最后扯开了门口的链条。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在门口站着,背上背着一把大大的木吉他。

看着眼前的女孩,我一时有些发懵,甚至忘记了请她进去。因为她素着脸,梳着两条长马尾,穿着一身青白色的学生服,像极了漫画里的高中生。这让早已习惯了烈焰红唇,高跟黑丝的我,一时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其他次元。

“是季总让我来的……”她小声地解释道。

说完她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马上低下了头。

我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把她牵进门来。

·

她把吉他放在了套房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晃了两下,确定没问题后便脱了衣服进去洗澡。

在等她的空隙里,我凑过去看了眼吉他的LOGO,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随后我握住吉他,随意拨·弄了几个和弦,音色清雅,倒也不是街角商店的廉价品。

这时她正好用浴巾揉着长发出来,看到我正摆·弄吉他,表情一怔,问:

“您会弹吉他?”

“学生时代学过一点,现在基本上忘干净了。”

“哦。”她点了点头。

我看着站在灯下近乎全·裸的她,突然有了欲望。

我放下吉他,抱住了她,她抬起头看着我说:

“对不起,接到季总的电话已经很晚了,今天来得有点急,没换衣服,也没化妆。”

说完这话,她表情微赧,竟然有些脸红。

“没关系,你这样……也挺好。”

“像coser一样?”

“嗯,你叫什么名字?”

“真想知道?”她不确定地问。

我笃定地点了点头。

“我叫晚晚。”她笑着说。

“弯弯?”我看着她笑起来像新月一样的眼睛确认道。

“不是弯弯,是晚晚,夜晚的晚。”她忽闪着眼睛纠正道。

“全名呢?”

“林晚。”

我点了下头,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她用白细的手指划拉着我的胸口,“您呢,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我想了想,随后坦白道:

“我叫裴叶,非衣裴,叶子的叶。”

“也就是裴秀智的裴了?”

“裴秀智是谁?”我诧异地问。

她一呆,“您不知道算了,是韩国的一个明星。”

“哦。”我轻应一声,随后亲吻起了她的胸·部,不久之后,进入了她的身体。

整个过程她很配合,甚至称得上技术娴熟,不算是刚入行的新人。

高·潮时,她颤抖着问:

“裴叶,我以后不叫您’叶’,直接叫您’爷’好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抓紧了她滚·圆的臀·部,在挤出了所有的液体之后,躺在床·上回答道:

“不好,这称呼……不太好。”

“哪里不好?”她的嘴角微微一翘,表情里掺杂进了一丝倔强。

我望着头顶的吊灯想了想,随后解释道:

“有一种阶级感,在旧社会才这么叫。”

她缩了缩肩膀,没有说话,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和我一样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出神,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掏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不满,她一直道着歉。

放下手机后,她一下瘫倒在床·上,依旧表情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吊灯。

我忍不住问她:

“这么晚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说,“本来今天答应了陪另一个’客人’的,因为季总打电话,我来的匆忙,把这事给忘了。”

“你是专门干这个的?”

她勉强笑了一下,神色凄楚地说:“我说我是个歌手,您信么?”

隔着敞开的房门,我看了一眼她放在沙发上的吉他,说:“我信!”

“您信啊?”她表情奇怪地一笑,“可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我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孩怪怪的,就笑了下,没有说话,她却继续说道:

“您刚才说‘爷’是旧社会才有的称呼,其实新社会也好,旧社会也罢,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我身体一颤,有些无奈地回答:“如果你非要那么叫,随你……”

“真的?”她的表情忽然明媚起来。

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有些古灵精怪的感觉。

“爷,那能告诉我您的手机号吗?微信也行……”她得寸进尺地笑着说。

我想了下,说:“那你加我微信吧。”

其实都差不多,因为我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你说你是歌手,你会写歌吗?”

她点头,“录过几个demo,不过没人要。”

“那有空能弹给我听一下?”

“好啊,不过要收费的。”

“嗯,怎么个收法?”

“一首一千。”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很认真,并不像是在说笑,我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行,成交。”

“明天吧。”她说,“今天刚在酒吧唱完,有点累了。”

“嗯。”

“爷,今天我能睡这吗?”

“当然。”

“那明天早晨起来给您唱?”她确认道。

“好。”

“这个房间一晚上多少钱?”

“你管这干嘛?”我奇怪地问。

“我就是想知道……”她咂了下嘴唇,表情有些委屈。

“标价六千左右吧。”我说。

“嗯。”她用食指摸了摸嘴唇,转动了两下眼睛,“那我明天早晨就给您唱三首吧,三首三千,这房钱我出一半。”

我看着灯光下她有些苍白的侧脸,突然感到心中一痛。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我关上了灯。

·

次日早上醒来时,我发现她早已洗漱完毕,还是穿着昨天那身学生装,正抱着吉他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出神。

晨光透过洁白的布帘照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的眼睛弯成了新月的形状。我呆呆地看着她洁白的额头,素净的侧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记了我们是“外围”和“嫖·客”的关系。

我穿好了衣服,走过去问:

“怎么了?”

“没事。”她展颜一笑,“本来想调弦的,看你还没醒,就坐这等一会。”

说完她就掏出了拨片,开始调弦。

调弦完毕后,她拨动了琴弦,自弹自唱起来。

你不是七月的流火

你不是天心的颜色

你只是织网的恶魔

等着我坠落

…………

我心里有一颗被阉割的星

你心中有一片睡不醒的海

你说你爱我

却终成蹉跎

那些最终会让人陷进去的

在开始时总美好得过分

我们也总是在无数次被伤害后

才开始学会放弃这愚昧的天真

我心里有一颗被阉割的星

你心中有一片睡不醒的海

你说你爱我

却终成蹉跎

那些最终会让人陷进去的

在开始时总美好得过分

我们也总是在无数次被伤害后

才开始学会放弃这愚昧的天真

她的表情松弛,嗓音慵懒,唱歌时全神贯注,目不斜视,我一时沉浸其中,回想着很久之前的那段空白,那段像死掉多时,早已沉湮入土的空白。

一曲完毕,她放下了吉他,松了口气,见我一直闷声不响,有些着急地问:

“觉得怎么样?”

我愣了愣,随即鼓起了掌。

虽然一个人的掌声终归寥落,但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歌词是你自己写的?”

“当然。”

“有点意思。”我称赞道,“这歌叫什么名字?”

她歪了歪头,看向了窗外,“在demo上我写的是《这愚昧的天真》……”

“其实呢,你更想叫它什么?”

“《阉割》。”她闭上了眼睛说。

“《阉割》……,有点意思。”

她突然睁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向我,我掏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后说:

“这是我的口头禅,不要在意。”

“那有点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笑着问。

“语气词,没有固定的意思。”

“那在今天呢?它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歌很好的意思。”

晚晚点了点头,又弹了另外两首歌曲,我依旧鼓了掌。

她陪我在餐厅吃过早餐后,便回到房间背上吉他离开了。我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到酒吧附近取车,去了我在市区开的书店。

·

书店位于市区文化街一栋六层建筑的一层和二层,面积加起来有四五百个平方,名字叫做“天堂”。

一层是书店兼作咖啡馆,墙壁四周是书架,中间是咖啡馆的桌椅,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二层是我的工作室,不过偶尔也被用做仓库,放一些过期的杂志和新到的刊物。

我进门时,店长正和两个店员打扫卫生,她们三个人一个端着水盆,一个用湿抹布挨个擦着书架上的浮土,另一个用干抹布再擦一遍。现在时间还不到九点,店里面一个人客人也没有。

店长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道了声:“早上好。”

我也同样笑了笑,打过招呼后沿着一侧的楼梯直接去了二楼。

开门后,我换了鞋,走到书桌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几乎没有下楼,每天对着电脑敲个不停。累了就喝杯红酒睡一觉,醒了就继续工作。

一周下来,只觉得头晕脑胀,嘴里全是牛扒快餐的味道。

终于,我感觉脑子里的东西全部倾泻而出,以至于我对着电脑愣了一个小时,一个字也没码出来,我想应该出去走走,放松一下了。

我在洗漱间把自己认认真真地收拾了一遍,便穿上外套,下了楼。

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楼下还有不少客人,外面正下着沥沥的小雨,我向店长借了把雨伞,正准备推门的时候,门却从外边被人推开了,美雪收起了伞,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红色长裙,站在凄清的雨幕前,朝我弯了弯腰。我瞬间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过来,直到她纤细的腰·肢挺直的刹那,我才回过神来,用日语打了招呼:

“お久しぶり。”

打完招呼,却发觉似乎很不合时宜,语气里充满了调侃和卖弄的意味,大概是我从心里还是把她当成日本女人的缘故。

她倒没觉得唐突,平静地一笑,“我记得我们上周才见过面,应该不能算‘好久不见’吧?”

我用手指挠了挠额头,长久的伏案工作已经淡化了时间的概念,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和她“好久不见”了。

“不好意思。”我表情尴尬地道着歉。

她依旧微微一笑,“你怎么会在这?也来买书?”

说这话时,她语调温柔,眼睛睁得大大的,双·腿并拢,站得笔直,一副书中日本大家闺秀的风范。

“那倒不是,这家店是我开的。”我诚实地回答道。

“是吗?”她展颜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那以后我买书是不是能便宜啦?”

虽然这话是玩笑,不过我却从中捕捉到一丝撒娇的意味,我笑着回过头对正往这看的店长说:

“以后这位女士来买书,直接免费。”

店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孩,温和地一笑,“记住了,老板。”

随后她望着美雪,开口问道:“您今天想买什么书?”

“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就是听朋友说附近有一家比较有特色的书店,刚吃过饭一个人来逛逛。”

美雪说完话就把伞放在门口的伞袋机里,给雨伞套上塑料袋后拿在手上,然后我陪她沿着咖啡桌与书架之间的过道随意地浏览着。

此时店里的音箱刚刚放完了一首歌,正按顺序播放着下一首,这首歌没有前奏,一开始就是人声。她突然转过头,望向前台的方向,几秒之后,突然问道: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低头想了想,“应该是《雨伞》,Younha唱的。”

“《雨伞》……”她转过身,似乎在喃喃自语一样,“我喜欢这歌。”

在转了一圈之后,她在前台附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店长走过来问:

“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看了看我,“你平时都喝什么?”

“我一般喝咖啡。”

“那我也要咖啡,谢谢。”

店长点了下头,确认道:“意式的,还是美式的?”

“你喝的是哪种?”她又盯着我问。

“我一般喝冷萃,偏果酒风味的。”

“我也来一样的吧。”她笑着对店长说。

店长去柜台和服务生一起准备着,咖啡很快送了过来,她尝了一口,轻轻地点了点头,“冷萃咖啡一般要多长时间?”

“8到12个小时,8个小时最好。”我解释道。

她没再说话,沉默着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后才问道:

“你刚才拿着伞,是准备出去?”

“嗯,在楼上待了一个星期,想出去走走……”

“那我不是打乱你的计划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没关系。”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对于她的突然提议,我有些吃惊,低头想了一下之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

从店里出来,我走在前面,打着店长的粉色雨伞,她却从后面突然喊住了我,我回过头,她突然跑到我的伞下,把她手中那把还套着塑料袋的深蓝色雨伞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面带不解地看着她,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下我头顶的粉色雨伞。我才突然明白了过来,把手中的雨伞递给了她。

我抽掉塑料袋,撑开她的雨伞后,发觉伞柄凹凸有致,很适合抓握,我低头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我手中握着的竟然是几个银色的小骷颅头,他们正张着嘴,在雨中狞笑着。

我抬起雨伞,仔细地端详起来,发现在伞束的位置上还刻着两个汉字——痛仰。

“这是痛仰乐队出品的雨伞。”美雪解释道。

“嗯,伞柄很特别。”我说,“霸气,适合玩摇滚的男人。”

“喜欢的话,送你好了。”她停了一下之后说:“就算是付刚才的咖啡钱。”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中国,送伞可不吉利,跟送钟一样。”

“啊……为什么?”她惊叫了一声,一脸不解地问。

“因为伞和散同音,送伞,就是要分手的意思。”

她突然欢快地笑了起来,不过神色看起来又有些鄙夷,大概是觉得这种大众意识既迂腐又无聊。

我和她围着文化路走了一圈,路不太平,上面布满了浅小的水洼,她穿着米色高跟鞋,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

我忽然觉得在雨天并不适合散步,便提议回去。回到店前,我同她交换了雨伞,她突然问:

“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再来的,你欢迎吗?”

“当然。”我笑着说。

看着她在雨中独自走向停车场的背影,我又忽然觉得或许我不应该那么说。

·

收起雨伞,我推开了店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我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后,却只传来一片沉寂的雨声。

“喂……”我主动打了声招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嗓音紧迫,像即将被拉断的琴弦。

“你能来接我下吗?马上……”

那是个女声,声音很熟悉,我想了一阵,突然回忆起一周前那个背着吉他的女孩来。

“晚晚?”我问。

晚晚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簌簌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会,她才突然出声道:

“我在四方酒店的楼下,你能来……接我下吗?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语调焦急而绝望,说到后来嗓音里满是即将哭泣的呜咽。

“好,你等我,别挂电话。”我把伞扔到一旁,直接跑进了雨中。

几分钟后,我浑身湿漉漉地坐在驾驶席上,把车开向了四方酒店的方向,同时把电话开了免提,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了?没事吧?”

只听到她在电话里小口地喘着气,中间苦笑了几声,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感到一阵烦躁,踩了一脚油门,把车速开到了一百。

书店离四方酒店不算远,也不算近,我紧赶慢赶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车开到附近,在我等最后几个红绿灯的时候,她才停止了哭泣,出声问道:

“还要多久?”

“马上,还有三个红绿灯。”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我今天接了一个客人,他……是个变·态。他来时拉着一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很齐。”她说得断断续续,有些事她明明想说,但似乎又觉得很难启齿。

“他一直变着法地折腾我……我实在受不了……趁他上卫生间的空……”

“嗯,明白。”我打断了她。

这时绿灯还没亮起,我选择了从侧面超车,连闯了三个红绿灯,直接拐到了四方酒店的门前。

然而,酒店门口并没有晚晚的影子,只站着一个裹着白色浴袍的中年男子,他趿着酒店的白色拖鞋在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表情急躁地左顾右盼,脖子上挂着的手指粗细的金项链在酒店的灯光下泛着明亮的光。

我站在雨里,握紧了手机,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他很快注意到了我,表情一滞,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打电话。

片刻后,他的嘴角动了动,大概是想开口骂我,我仍是立在那里,依旧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的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

片刻后,我对他笑了笑。我猜,我笑得并不好看,以至于他突然扭过头,走回了酒店。

我也重新举起了手机,问:“你在哪呢?”

“你到了?”她语气颤抖不安地说。

“到了,在门口。”

“你往西来。”

我辨了辨方位,直接拐向了左边,在雨中步行了大约五百米,最后在楼角一处垃圾堆里找到了晚晚。

她正浑身赤·裸·着,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铁皮垃圾箱里,全身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雪白的肩膀随着雨水的滴落一直颤抖不停。

我再次攥紧了手机,无声地站在垃圾箱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眼中滚满了屈辱的泪,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双手,她说:

“爷,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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