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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寂寂春如故》作者:暮沉楚

第2章相见时难别亦难
  眼见得母亲答应下来,刘娇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只要不去长安,便不会在宫中宴席上遇到他,只要不遇到他,那么,这一生她便可重新来过了。
  “阿娇妹妹,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自父亲与母亲踏上北去的路途,刘娇在府中无事,干脆就搬到了江都王妃的正殿偏房里,当真要去给她祖母侍疾起来。
  江都王和江都王妃一直都甚是疼宠她,正恐她父母走后左右下人欺她年纪小会照料不利,忽而瞧着她要搬过来,自是欢喜得很,江都王妃甚至把自己贴身的两个婢女都遣过去听她吩咐。
  这日,三房里头的小公子刘涪前来给江都王和江都王妃请安,嬉笑了一通出来,便偷偷向刘娇招了招手。
  刘涪是江都王幺儿生的幼子,只比刘娇大了一岁,平日里甚会胡闹憨玩,很有些江都王年少时的影子,是以刘娇的三叔和三婶也就不大拘束他。
  刘娇以往也爱同这个小哥哥在一块玩耍,这会儿看他神神秘秘的,背着手出来笑道:“哥哥先别说,让我猜一猜可好?”
  “哦?”刘涪提溜着手里的金笼,原还想捉弄她一番,倒不料她自个儿送上门要猜一猜,忙道,“那咱们得打个赌,要是阿娇妹妹猜错了,得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不过要是我猜对了,涪哥哥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刘娇暗里偷笑,作为重活一世的人,她早知道刘涪要送她什么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是在长安送的,此番江都王妃借口生病留她侍疾,二房和三房就没敢远行,拘束得两房里的哥哥也不敢乱来,刘涪竟把东西送到这儿来了。
  她背着手装模作样思量一回,良久,竖着手指比划道:“是只白兔,涪哥哥,我猜得对不对?”
  “咳,还真叫你猜着了!”
  刘涪一愣,不成想她这么厉害,遂将金笼上盖着的锦缎一掀,露出白兔两只长长的耳朵笑道:“这小玩意是前儿我出去打猎时猎到的,觉得你会喜欢,才留了它。”
  “涪哥哥有心,阿娇在此多谢了。”刘娇含笑接过金笼,再见白兔,隐隐有隔世之感。
  上一世里,刘涪千里迢迢特意从江都把白兔带到长安给她,她才照料了没多久,某天里一个疏忽,白兔就消失不见了,害得她苦寻了好些时日。
  这一回,重得白兔,她必会好生看顾,再不让它跑没影儿了。
  “那么,以后我便叫你阿宝了。”她点着白兔的耳朵,连名字都不曾改,依旧沿用前世里的称呼,横竖大家都不知她这一世的底细,她多少有些无所顾忌。
  有了这么个小东西时时在身边逗趣,刘娇深以为日子过得越发顺畅了,每日里不是抱着它陪同祖母说话看傀儡戏,便是抱着它去寻刘涪下棋斗鸡。
  江都王妃身边的老嬷嬷,也算是看着刘娇长大的,瞧她抱着兔子出了门,行止益发端庄沉稳,不由叹道:“这不过半年的光景,咱们小翁主就长大了,瞧瞧这通身气度,足比得上太后她老人家当年了。”
  江都王妃闻言嗤笑:“都说这么多儿孙里头,唯有这个小孙女最是肖我,你偏又说她随了姐姐,怎么我就那么不如我姐姐?”
  老嬷嬷被她说得忍不住掩口:“论样貌,翁主自然是肖似王妃娘娘的,可要论性情,早先看着颇随了王妃娘娘,而今再看倒有太后娘娘几分影子,王妃娘娘似翁主这般大的时候,可没她这么好的性子。”
  “啐,你这张老嘴,还是不饶人!”江都王妃失笑,不禁嗔斥了老嬷嬷一声,心底里倒也不得不承认,刘娇的脾性是比从前改变了许多,要说是她母亲世子妃养育的功劳那倒是不见得,要说是刘娇自己开了窍……
  她要真有这份聪慧,那可真是她的福气了。
  “阿宝,阿宝……”
  晌午时分,刘娇午睡方起,忽见得一直呆在她身边不离左右的白兔没了踪影,登时心下大急,赶紧着人出去寻找。
  伺候她的侍女找了一圈没能找见,想起一事,忙过来道:“刚才涪公子曾来过,说有事要同翁主讲,见翁主在里头午睡,便说稍后再来,会不会是涪公子将阿宝带走了?”
  阿宝是刘涪送过来的,寻常刘娇常带着它去同刘涪玩耍,要真是刘涪带过去了也有可能。
  刘娇忙起了身,整理好衣裳她就往刘涪住处赶去。进了门没看见刘涪,问了左右侍从,方知他出去接待客人了。
  众人知晓她与刘涪兄妹情深,往来又频繁,看着她来也无甚奇怪。
  刘娇等不得刘涪回来,自个儿在他屋子里好一通翻找,还真让她在小花园里把泥土满身的阿宝找到了。
  “小淘气,叫你乱跑,瞧,这一身的毛发都糟蹋了。”
  她抱着阿宝,很是怜惜,竟不曾听闻有脚步声来。
  刘涪这边厢才领着贵客进门,一抬眼,便见刘娇一袭白衣红裙,怀抱着玉兔,仿佛月下仙娥,亭亭立在风中。
  他慌忙站住脚,才要遮掩,而身后贵客已然同他一样见到了刘娇,愣了一愣,才微微侧目偏过头去。
  外男不得见女客,这是自古而来的规矩,刘淩接了他父皇的旨意,知晓江都王妃染恙,特意携着幼妹一路从长安南下往江都探望,再往姑苏去给他皇祖父和皇祖母问安。
  这才到江都,不敢叨扰他叔祖父江都王来迎,故而只告知了两位叔父并堂兄弟。
  这会儿二堂叔和三堂叔在外头替他安置行囊和仆从,二堂兄和堂嫂领着下人去给他皇妹刘妩安排住处和仆婢,便使了三堂弟刘涪陪他逛一逛江都王府。
  哪知这一进门就遇到了刘涪房里的佳人,他虽比刘涪大了数月,然而因着祖父母管束和父皇母后的耳提面命,于儿女情长上还没有见识过,乍见佳人,倒有些尴尬,心里只道这个小堂弟倒是好眼光。
  那个佳人他虽则只是一瞥,却如见惊鸿。
  且说那边厢刘娇既是找到了阿宝,放下心来,知晓待会儿刘涪会有客到,便转了身欲将阿宝带回正房那边去。
  不料才刚回眸,乍见刘淩,惊得几乎连阿宝都要捧不住了,两只眼睛发着愣,竟不敢信自己目之所见。
  他不是在长安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瞪着眼有些呆愣,刘涪原本中午时候过去找她,就是要告诉她太子殿下将要过来江都王府给江都王和王妃请安,想着她在正房侍疾,恐两下里碰见失了礼数,才要过去提醒她一二。哪知她午睡沉沉,侍女们叫不醒她,便也只好作罢。
  再不想那时在正房没见着,倒是在自个儿院子里见着了,而今瞧她转过身来,便是替她遮掩也来不及了,忙一招手,唤了刘娇道:“阿娇妹妹,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刘娇当然知道站在他身边淸朗爽举的小郎君便是当今太子殿下,可她……可她正拼命躲着他,连长安都不愿去了,又岂肯再与他相见?
  由是听见了刘涪召唤,也当做听不见,只手拂袖掩面,急匆匆抱着阿宝就进了刘涪的内院。
  “哎,阿娇妹妹,妹妹……”
  急得刘涪在她身后连唤了数声,再不想她会失礼至此。
  刘淩听到此时,方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想错了,那位佳人并非是刘涪的房中人,原来是父皇与母后曾提及的江都王府小翁主刘娇。
  闻听母后说过,这个翁主因为在王府里年纪最小,又是个女孩儿家,生得颇似江都王妃,是以很得江都王和江都王妃的喜爱,便是他皇祖母也对小翁主赞叹不已,常送赏赐过来,时日长了,倒把小翁主养得性情倨傲,十分骄纵。
  今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个骄纵的翁主!
  刘淩暗里嗤了一声,对于刘娇的失礼,既有不满,也有不屑,独有方才惊鸿一瞥可让他消散几分火气,心道这个小翁主也就是仗着样貌好罢了,若非如此,这般的性情再大一些怕是说不上什么好人家的。
  他腹诽了几句,明面上仍还是一派清风明月迹象,摆一摆手,宽慰着刘涪道:“堂弟,翁主既是不愿见外客,就不必勉强了。”
  他来此处是向江都王和江都王妃请安,又不是来见她的,有什么稀罕的。
  刘涪讪讪陪着笑,一面领着刘淩往外走,一面道:“让殿下见笑了,我家这个妹妹别的都好,就是脾气大了些急了些,不过这一阵子瞧着倒还好,不知今儿怎地竟又耍起小性子了。幸而殿下宅心仁厚,不与她计较,若不然,回头她又要挨一顿排揎了。”
  这便是委婉地劝他不要把今日的事往江都王和王妃面前说了。
  刘淩心中有数,点点头道:“堂弟说的,本王心里都明白,放心,本王不是那多嘴多舌的人。”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刘涪一叠声地替刘娇道着谢,好容易领着刘淩逛完园子出来,恐再生什么变故,遂把他直接带去了正房,先见过江都王妃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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