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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寂寂春如故》作者:暮沉楚

第4章 人心若波澜
  这个小翁主平日里看着倨傲,笑起来倒是悦目极了。
  刘淩一时不忍进去打搅了她们,立在门外凝神细看了好一阵子,直等他皇妹转累了停下来,从门缝中瞥见他,禁不住欢笑一声,拎着衣摆跑过来迎向他:“太子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刘淩摸摸她的额头,笑了一笑:“有几日不曾见到你了,本王过来瞧瞧你都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同阿娇姐姐跳舞,阿娇姐姐还给我画桃花妆。”
  刘妩转了一转身子,扬起的小脸蛋上果然同刘娇一般,在娥眉中心点了一朵五瓣桃花。
  刘淩观之可爱,伸出手才要碰一碰那花瓣,却被刘妩极快地躲了过去,娇嗔了一句道:“哥哥别碰,阿娇姐姐好容易才给我点上的。”
  他只好失笑着收回手,再抬起头来,才刚要与刘娇说两句客套话,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单见一个袅娜的背影,笔挺而清远。
  艳若桃李,却又冷如冰霜,真奇女子也!
  刘淩暗自在心里给她下了评语,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入这位小翁主的眼,以致于她百般不待见他。
  跟着他一道下江南伺候得到宫中内侍江充,听得主子碎碎念叨,不觉笑道:“闺阁女儿家,见着殿下这般英姿爽举的儿郎,羞怯不敢上前也在情理之中。”
  “她对本王可不是羞怯。”
  刘淩虽说于儿女情长没有多少见识,可看一个人的眼光还是准的。
  他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旁人对他是示好、是巴结、是恐惧、是戒备,他一眼便可看得出来。
  那位刘娇翁主,对着初初相识、相差了十岁的刘妩都可以和颜悦色,说明她不是对皇室之人有疏离之心,亦不是当真失礼的人,那么三番两次对他这个皇太子视若无物,只能说她不待见他。
  至于为何不待见,刘淩有些想不明白,这可是他头一次到江都见着她,此前互不认识,又不曾招惹过她,做什么摆出一副避之不迭的面孔?
  “或许……是为着避忌?”江充走上前小声嘀咕着。
  刘淩略有些纳罕:“避忌什么?”
  江都王府虽说与皇室之间隔了好几辈的血缘,可按资排辈,他们说到底还算得上是兄妹,两兄妹之间见面能有什么好避忌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江充轻咳了一咳,瞅着四下无人,方接着道,“明年开春宫里头就预备给殿下您选太子妃了,这普天之下适龄的女子都在待选之中,或许翁主她避忌的是这个。”
  这就更好笑了,同族里的兄妹怎可结为夫妻!
  刘淩嗤之以鼻:“你出去可莫要胡说,本王不要紧,可翁主是女儿家,名节最是重要,仔细让人听了要笑话她。”
  “奴才也就这么一说罢了。”江充忙点一点头。
  虽说有同族不可婚的说法,可翁主与殿下毕竟隔了几代,设若真到选妃的时候,这个江都翁主参选了,无论是出身还是样貌,旁人怕是都比不过她的,也就端看江都王府舍不舍得这么个闺女罢了。
  江都素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美称,刘淩等一行人在此地流连忘返,又因他品貌出众,卓尔不凡,早有当地功勋权贵之家打量他的出身来了,闻听是堂邑侯府的世子,深觉是难得的东床快婿,故而三不五时便有世家女眷登门求见江都王妃。
  江都王妃初时还未曾会意,只当是为着自家府上的那两个不省心的孙子,待得听说是为着刘淩而来,好笑之余亦是可叹,刘淩到底是皇太子,比刘江、刘涪那两个小子强了数倍,勋贵人家慧眼识珠,一眼便可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来。
  可皇太子的婚事岂能由得她这个叔祖母做主,因此便逢着登门来给刘淩说亲的,她就都一一拿话打发了。
  有那等不死心的,见她不开口,就想着亲拦住刘淩,来个瓮中捉婿,足把刘淩、刘江、刘涪等人吓了一跳,左右招架,好容易从锦绣堆里钻出来,安生在府上躲了几日不敢出去。
  他们在江都正是热闹的时候,不意江都与姑苏相去不远,堂邑侯府世子的美名经过众口相传,竟一直传到了姑苏去。
  幽居姑苏的安平长公主和养母陈太妃听说了此事,都是纳罕不已,特地将堂邑侯府世子陈延叫了过来,问他几时去的江都。
  陈延被他母亲和祖母问得一头雾水,直说近来除却建康,哪里也不曾去过。
  这倒是奇怪了,陈太妃琢磨着不大对劲,便对安平长公主道:“别是旁的人冒了咱们延儿的名头在外面胡闹吧?这可不妙,总得去查探清楚了才好。”
  安平长公主也怕有人冒充侯府世子在外头招摇撞骗,闻言赶紧叫陈延速速收拾一番,赶往江都瞧个究竟,又道:“你叔祖母如今正在江都王府,你去了那里务必要去拜见拜见她,看看她身子如何了,若得空请她和老王爷来姑苏住上几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前几日还念叨起她们呢。”
  “儿子知道了。”陈延听罢,不敢耽搁,旋即回去收拾行囊,出发去江都。
  至晚时分,安平长公主前去给她父皇和母后请安,听闻陈延远行,皇太后还有些担忧:“他才多大呢,就叫他去办这件事,寻了旁人不也是一样?”
  “旁人怕是办不仔细,再说,延儿今年都十六了,当年我才八岁,母后就敢放心叫我千里迢迢来姑苏,他如今去的江都离姑苏这么近,母后还担忧什么呢?”安平笑着打趣。
  皇太后被她说得一哂,点着她的额头嗔责:“我当初为何那么做,旁人不清楚我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而今你守着嫡母,又有养母里外替你操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会儿倒是要过来讨伐我了。”
  “女儿岂敢呢。”
  安平笑说着,看她父皇换了家常衣服过来,便也请了安。
  太上皇刘昶素来喜欢这个伶俐通透的女儿,退位之后任是儿子刘冕百般挽留,也不在长安住着了,携了皇太后长孙秋水到姑苏,每日游山玩水,甚是逍遥自在。
  这会儿瞧着安平过来请安,问起来说是江都有人冒充陈延惹是生非,他倒不以为意:“堂邑侯府的名头岂是一般人敢冒充的?何况还是在江都地界,那里有你叔父在,姑苏都能得了消息,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想来定是江都王府闹出的把戏。”
  听闻江都王府的王孙刘沣已经随同父母去了长安,留在府里同陈延年岁差不多的,也就刘江、刘涪两个小子,说不得就是他们搞得鬼。
  尤其是刘涪,模样性子都随了江都王,一肚子鬼点子,十之八九就是他了。
  安平见她父皇如是说,也觉得外人冒充陈延的可能性不大。可刘涪那小子顶着江都王府公子的名头胡闹就足够了,何必要拉扯上她们家的陈延?
  “父皇,您是不知道,这要给延儿说亲的人家,都从江都赶到姑苏来了。”安平说着,好笑又气恼,“延儿才十六岁,同淩儿一般大的年纪,淩儿都没选妃呢,他着什么急。”
  “十六岁也不小了,当年我同你母后大婚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六岁。”
  刘昶笑劝着女儿,感慨岁月如梭,他退位当太上皇才几年呢,想不到他的孙儿们都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
  “哎,对了,江都王府里的那个小翁主刘娇,今年多大了?”太上皇刘昶忽而转过头来问道。
  安平愣了一下,在心中算过一回,才道:“娇娇比延儿小一岁,到了今年五月就该当十五了,父皇问这个做什么?”
  “唔,没什么。”太上皇随意摆摆手,又道,“女儿十五要行及笄礼,回头你同你母后商量一下,给她置办些东西过去。”
  “父皇做事一向都有由头的,既是问起娇娇,必然有所打算。”
  安平久在父母身边侍候,对于太上皇和皇太后的习惯了如指掌,知晓太上皇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刘娇,果然追问之下,皇太后便忍不住笑道:“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一回延儿过来请安,我同你父皇说起他的婚事,挑来选去都没什么可心的姑娘家,唯独江都王府的娇娇和淮南王府的阿妍两个丫头出众些,只是……”她话语顿了一顿,忍不住掩口,“只是你父皇觉得娇娇养在你叔祖母那里,模样虽好,性子却似你叔祖母,如同爆碳一般,恐咱们陈延结了婚要吃苦头。但若要选阿妍,又觉得阿妍样貌比不得娇娇。”
  “父皇未免考虑的太过细致了。”安平听她母亲说完,也忍不住笑起来,打趣着她的父皇道,“父皇既是如此有心,还是先给淩儿选个太子妃吧。你们不知道,为着淩儿的婚事,皇兄他都来信给我好几次了,叫我务必要问一问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呢。”
  “他做父亲的不替儿女操持,写信给你这个姑母做什么?”太上皇冷嗤了一声,“便是他拿不定主意,宫中不是还有皇后在吗?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给太子选个媳妇还办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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