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寂寂春如故》作者：暮沉楚

第5章 无意苦争春
　　“皇嫂那人是个碎嘴子，又疼爱淩儿，同父皇一般挑来捡去的，拿不定主意呢。”
　　安平说到当今的君王和皇后，就一阵慨叹。
　　她皇兄是个闷嘴二的葫芦，偏偏娶了个媳妇，成日里念叨个没完，两人一个爱说，一个爱听，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在生得儿女没有一个随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子，嫡长子刘淩俊朗多谋，次子刘沛豁达大度，三女刘媚聪敏机灵，四子刘泽正直勇毅，五女刘妩年纪最小，却也最是冰雪可爱。
　　皇太后长孙秋水听到几个孙儿亦是欢喜得很，刘淩是她带着长大的，而今有三四年未曾得见，少不得思念得紧，想到他明年就要选妃了，也替他愁着呢，不知什么样的女儿家才可与他相配。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愁也愁不来，还是操心自个儿身子吧。”
　　太上皇刘昶看她皱眉就头疼，都离了长安了，何苦还为那些烦琐事操心，便撵了安平道：“好了，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你且回去歇着吧。你年轻不觉得累，你母后还累呢，让她也早点歇会儿。”
　　“是，陛下，女儿知道啦。”安平含笑起身，做了个鬼脸，忙抽身回去了。
　　看得太上皇一阵无奈，摇摇头道：“都是做人家母亲的人了，还当小孩子一样。”说着，便拉起皇太后，“逛了一下午你不累吗？走，咱们也歇着去。”
　　皇太后让他们父女一言一语闹得脸红，禁不住暗里掐一掐太上皇的手背，低低嗔怪道：“以后不许在孩子面前胡说。”
　　她的力气不大，直如挠痒痒一般，太上皇一笑便过去了。
　　那头陈延领着从人紧赶慢赶到了江都，来不及找地方落脚，便风尘仆仆地登了江都王府的门，递上了堂邑侯府的牌子。
　　守门的小厮一瞧着令牌，当即不敢怠慢，放了他进门去，使人领着去见江都王和江都王妃。
　　从前年秋末时分算起，陈延也有两年光景不曾来过江都王府了。
　　两年时间足以让他长变了模样，身量高而徐挺，有他父亲堂邑侯的影子，眉目秀而柔和，又肖似其母安平长公主。
　　江都王妃直觉这一年过得真个是比前头好多年都热闹得很，见了太子刘淩，如今又见了世子陈延，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牵住他的手便同江都王道：“瞧瞧这孩子，多招人喜欢。”又问他怎的这时候来了，他母亲安平有没有来，陈太妃好不好。
　　陈延一一回答了她，说到来江都的理由，便缓缓向江都王和江都王妃解释道：“不知叔祖父和叔祖母可曾听说了？前些日子孙儿明明身在姑苏，却听说有人在江都顶着孙儿的名号行事，如今不知那人在江都做了什么，竟惹得人都找到堂邑侯府去了。母亲恐是旁人借孙儿的名头招摇撞骗，故此遣孙儿来探个究竟，亦是过来看望叔祖父和叔祖母身子可曾安好。”
　　“呃……这个……”江都王妃听罢，回首便瞪了江都王一眼，片刻才又同陈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好孩子你且先去洗漱一番，歇一歇，待过会儿我找人去叫你来，你一看便知分晓了。”
　　嗯，这般说来，还真是与江都王府扯不开干系了？
　　陈延心下疑惑，又不好追着问下去，只得拱手作别，先行下去洗漱。
　　江都王妃见他出去，将江都王训了一通，忙使人去请刘淩等人前来：“就说府里头又来了一位贵客，让殿下和两位公子都来见一见罢。还有娇娇，把她也一起叫上。”
　　“你说什么？是堂邑侯府的世子过来了？”
　　刘娇在屋里正教着刘妩斗棋，听到江都王妃身边的侍女来请，不由诧异。
　　堂邑侯府世子陈延，她前世里亦很相熟。
　　作为堂邑侯与安平长公主的嫡子，陈延身家品貌无疑都是万里挑一的，便是立在一众皇室宗亲里，也能数得着名号。
　　何况他随同安平长公主常常往来于建康与姑苏，不单受侯府教诲，亦受太上皇刘昶的谆谆教导，年少时便素有清正之名，才华过人，文采斐然，很得刘冕和刘淩两代君王的喜爱。
　　兼之他是刘淩的姑表兄弟，论起来远比刘沣、刘江、刘涪等人与刘淩的关系亲近得多，君王有要务不放心交予旁人时，首先想起来的便是这个姑母家的表弟。
　　有鉴于此，她时常会在宫中家宴见着陈延，二人间多少也沾亲带故，陈延待她亦很尊重。
　　且陈延不单美名在外，居于家中对待妻子也十分体贴，她记得连自家最是老诚的长兄刘沣都纳了两房侧室时，独独堂邑侯世子陈延府里只有一位发妻，纵使旁人都说他惧内，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倒让一众女眷对堂邑侯夫人欣羡不已。
　　她亦不例外，人活一世，谁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偏生她嫁的那个人贵为君王，只要他想，天下的女子都可以选做他的妃嫔，她就是嫉妒到死也没有办法阻止。
　　这会儿听闻陈延过来，刘娇倒生了几分好奇心思，便同刘妩打扮梳洗一番，跟着侍女前往正殿去见一见来客。
　　陈延洗漱毕，亦刚到正殿不久，才与太子刘淩、江都王府公子刘江、刘涪相见过一番，得知在外顶着他名头行事的人正是刘淩，一时间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就不难怪他方才问起时江都王妃难以启齿了。
　　刘淩尚且不知替他说亲的人竟然去了堂邑侯府，见着多年未见的表弟，很是亲切，又听说他是从姑苏过来的，忙问他太上皇与皇太后身体可好，陈延道是都好，一众兄弟便相携着分位次坐下。
　　刘淩又问起他来这里几日，多早晚回去的话，思量自己在江都待得时日也不短了，若他要是去姑苏，倒不如一道去，路上还能有个伴。
　　陈延抬起头，才要答他，忽而见得帘子被从外头卷起，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大一些的那个容颜艳丽清绝，身姿婀娜高挑，生得甚是貌美。
　　小一点的虽然眉目未曾长开，然而行止有度，别有一番娇憨灵巧。
　　他怔了一怔，不知进来的是谁，忙就要避开目光，便听上头坐着的江都王妃已然抬手招呼道：“阿娇，阿妩，快过来坐下，这一屋子里的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那么多规矩。”
　　刘娇颔首，带着刘妩走上前，端坐在江都王妃身侧，余光里但见一个淸俊的少年儿郎陪在刘淩一旁，正是堂邑侯府世子陈延。
　　陈延这时方知来的人是江都翁主刘娇和五公主刘妩，他急急起身便要行礼，被江都王一把按下，失笑道：“方才王妃已经说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且坐下说话吧。”
　　陈延一笑，忙转过头来冲刘娇作揖道：“不知阿娇妹妹会过来，我临行前，母亲和祖母曾对我好一阵嘱咐，另外还叫我备了不少东西，其中便有送给阿娇妹妹的见面礼，可惜我来得匆忙，礼物都在行囊中放着不曾拿过来。”
　　“不着急，阿娇你从前也是见过的，那些东西待往后拿出来也一样。”
　　江都王妃笑劝着他，见人到得齐了，便吩咐侍从传膳。
　　刘娇只顾着暗里打量陈延，倒未曾觉察自己亦被人偷偷打量着。
　　刘淩坐在她斜侧里，一抬眼便可看得到她的目光掠过自己，直直奔向了陈延。
　　初时他还不大在意，想着府里头来了远客，她好奇些也没什么，可后来瞧着她的目光三番两次瞥向陈延，心头倒不由得纳罕起来。
　　原先只道这个江都翁主心高气傲，性情冷漠，才不待见自己，而今想来自己竟是错了，看她瞧陈延的目光，可不是性情冷漠的人做得出来的。
　　呵，可真有意思！
　　陈延难不成真就比他这个太子好吗？看了一眼不够，还要看第二眼第三眼？
　　他在尊位十余年，还是头一次瞧见自己被别人比了下去，多少有些不平，不由得抬眉对上刘娇双眸，装作喝茶的样子，轻轻咳了一声。
　　刘娇正把此时的陈延与多年后长大成家的陈延放在一处暗暗对比，出神之际，被刘淩一声淸咳惊醒，面上不由一阵羞红，当下别开脸去，捧着茶盏，衣袖掩面赶紧喝了口茶遮掩过去。
　　陈延还不知他俩在私底下的你来我往，坐下之后同江都王、刘江、刘涪等人相谈甚欢，江都王对于几个孙儿晚辈素来和善得很，兼之他自己就是爽朗的性子，看到满座芝兰玉树一般的儿郎，心底里不无欢喜，说着说着就聊到了陈延的婚事上去。
　　“你爹娘可曾给你说亲了？”他一杯酒下肚，便问向了陈延。
　　陈延饶是见惯了世面，当着一众宾朋和刘娇刘妩两个人的面儿，仍不免羞红脸，赶紧回道：“多谢叔祖父挂念，孙儿……孙儿还不曾议定婚事。”
　　“哦？”江都王转回头同江都王妃彼此相看了一眼，意料之外不由有几分惊喜。
　　这样好的品貌，出身公爵府邸，还能难得不骄不躁，实在是东床快婿的上乘人选。
　　他们家的娇娇，不也没有议定婚事吗？
　　若是能亲上加亲，那当真再好不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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