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作者:阮郎不归

第三章 纨绔子弟
  淇雪把脸一红,娇嗔道:“主子,婢子看您跟那些爷们都学坏了。”
  这两年薛家的生意尽归于燕燕掌管,她是天生的商人,又深得薛凝运真传,在男人扎堆的商场里混得风生水起,言行举止自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尤其薛凝运去世后,她更加没了顾忌,时常女扮男装出入欢场,看舞听曲,浑似爷们儿一般。
  见淇雪这个样子,于燕燕笑意更深,拉了她的手道:“小蹄子,看把你脸红的,来,让爷尝尝你嘴上的胭脂。”
  薄薄的壁板挡不住两边的声音,谈璓听见这对主仆的对话,想不到是两名女子,毕竟来这地方听戏的女子实在是凤毛麟角,且于燕燕声音清脆,隔着壁板听来更像是少年,便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带着婢女来听戏。
  听他说潘小姐是个勇敢的姑娘,只是抛下父母,未免不孝,谈璓还颇为赞同,再听他说探花郎不能人道,一口气涌上来,忍了又忍,没有过去找他算账。戏终究是听不下去,负气离开了云清楼。
  于燕燕吃着八宝盒里的点心,忽道:“听说新来的知府就是那位探花郎,算日子,他也快到任了。这出戏以后想听也听不成了。”
  淇雪诧异道:“他要做我们的长官?但不知他是个什么路数,好不好相与?”
  于燕燕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这位谈大人喜欢字画,正好老爷收了一屋子的字画,回头挑几幅送给他,保管他满意。”
  谈璓回到客栈,掌柜的见他回来得早,道:“谈老板,戏唱的不好么?”
  谈璓摇了摇头,道:“我回来有事。”
  掌柜的道:“那您用过晚饭了么?”
  谈璓被他这一提醒,方觉腹中饥饿,道:“你让人送一碗面到房里来。”
  掌柜道:“您想吃什么面?小店特色有油爆鳝丝面,酱鸭面,三鲜面……”
  “不用那么麻烦,素面就好。”
  掌柜吩咐伙计去做,谈璓走到那间院子里,看见一名女子披着斗篷,怀抱琵琶,坐在夏字房门前,像是在等人。
  她头上戴着昭君套,打扮得脂光粉艳,神情有些紧张,看见他,吓了一跳似地站起身,福了一福,道:“香奴见过祝公子。”
  谈璓一愣,道:“我不是祝公子,姑娘认错人了。”
  女子也一愣,赧然道:“失礼了。”
  看来祝家公子今晚也在镇上,谈璓想这女子应该是他叫来的青楼女子,便没有对她说什么,打开房门进去了。不一会儿,伙计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素面还有几碟小菜,谈璓刚吃了两口,外面传来人语声。
  “姑娘久等了。”正是戏楼里那少年的声音。
  原来他就是祝家公子,谈璓走到窗边,见一人披着玄色鹤氅与两名女子立在廊檐下。他面容清癯,眉眼精致,红灯笼的光晕中,风流近乎妖冶。相比之下,身后的两名女子则显得面目模糊。
  谈璓心想,素闻江南多美人,男子亦长得秀丽,然这祝家公子也未免太过秀丽了些。
  两人目光对上,少年点头微笑。
  谈璓关上了窗户,他实在不待见这位祝公子,倒不全是因为那句不能人道,而是这位大少爷人还没出戏楼,就把花娘叫到这里等着,俨然是个纨绔子弟。
  于燕燕见这位房客态度冷漠,也没在意。这院中的房客非富即贵,难免都有些脾气。
  她走进夏字房中,脱了鹤氅,倚在榻上,一手支着头,看着满脸紧张的香奴,笑道:“姑娘坐罢。”
  香奴在一个瓷墩上坐下,见淇雪要泡茶,忙道:“奴于茶道略通一二,公子与姑娘尝尝奴的手艺罢。”
  淇雪转眸向于燕燕请示,见她微微颔首,便将茶具让给香奴。
  香奴挽起衣袖,露出戴着缠丝金钏的皓腕,接过供春壶,舀水洗茶点茶,动作娴雅,神色专注,端的是赏心悦目。
  于燕燕含笑看着,心里只觉得一般,就连淇雪,跟着她见多了世面,对香奴的茶道也不以为意。
  香奴玉手纤纤捧着黑瓷茶瓯走到榻前,道:“公子请用。”
  于燕燕端起来于鼻端闻了闻,为照顾美人的面子,还是称赞了几句,一饮而尽,见她襟口露出一角银红丝帕,抽出来看了看,上面绣着一对蝉,针脚细密,活灵活现。
  “好活计,送给我罢。”
  “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难得你瞧得上,拿去便是了。”香奴微微笑道。
  于燕燕将丝帕收入怀中,又拿出自己的手帕送给她。这是一方蜀锦绣帕,灯光下辉煌灿烂,十分贵重,香奴再三道谢,方才收下。
  于燕燕捏了捏她的手,道:“听说姑娘是琵琶好手,弹个《八声甘州》我听听罢。”
  香奴道了声是,坐回瓷墩上,抱起琵琶,调拨弦柱,轻舒玉笋,一时间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盘。
  于燕燕听着听着,泛起困意,一双凤目微阖,不知不觉睡着了。
  淇雪也不住打盹,心中奇怪今日怎的这么困,强撑了一会儿,还是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香奴一曲弹罢,主仆二人俱已睡死,她放下琵琶,凝视着于燕燕,喃喃道:“祝公子,奴没想到你是这么个风流人物,奴实在不想害你,可是奴的阿弟,唉……”一声叹息,满怀愧疚道:“只好对不住你了。”
  起身行了个大礼,将两只黑瓷茶瓯都冲洗干净,打开了朝南的一扇窗。外面夜色朦胧,树影婆娑,一道黑影闪进来,是个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
  香奴看见他,心中厌恶,冷冷道:“你们交代的事,奴都照办了,奴的阿弟该放了罢!”
  大汉看了看榻上的人,不说话,伸手关了窗户。
  烛火摇晃,明灭不定,照在他黝黑的脸上,眼角的一道刀疤好像扭曲的蚯蚓在蠕动。他看住香奴,目光如野兽的舌头舔过她娇美的脸庞,玉白的秀颈,在锁骨下的峰峦之间流连不去。
  香奴面露惧色,捂住胸口,倒退了一步,不觉拔高声音道:“你们答应过,只要奴帮你们做了这件事,便放了奴的阿弟!”
  大汉喉结微动,扭头吹熄了灯烛,四周陷入黑暗。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拉到榻边笑道:“你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的,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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