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一年》作者:大脸大面

不管去哪里,回程的时间总感觉比去时短。
  从迪拜转机回国的飞机上闹了一个换位置的乌龙。张楠新看到我的座位和沈沛霖在一起,我坐中间,沈沛霖靠走道,她主动提出和我换位置,她的位置在后排靠窗,她说把舒服一点的位置让给我。我欣然接受谢过她。
  而张楠新才换到前排中间位置坐好,沈沛霖在行李架上帮蒋竹心放好包后和她换了位置,因为蒋竹心的位置在后排中间,他怕蒋竹心坐得不舒服。
  于是,这么一换,位置等于没有换。我不知道张楠新坐在前排是什么样的心情,很多时候事情都是这样嘲讽越努力争取越得不到。
  我在飞机上基本上都在看电影,偶尔选的片子会把自己看困到累。比如我每次看DC的电影都会犯困,这种困很难受,因为飞机上局促的空间让人没法好好睡所以不想睡去。
  身边的沈沛霖一直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醒了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的屏幕。我抬手按服务铃想让空姐给我倒杯热水的时候看到他在黑暗里微微发亮的眼睛,我吓了一跳缩了缩手。
  “你怎么都没有睡觉?”这句话沈沛霖问了两次,我才知道他说什么,他第一次开口的时候,我摘下了耳机。
  “你不累不困吗?”
  “会啊。”
  沈沛霖没再说什么抬手帮我按了铃。
  空姐来到我们位置边,我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她麻烦她加热水。期间沈沛霖依旧靠着他的椅背裹着毯子盖着外套看着我屏幕上的电影。
  我正准备换电影便侧头和他说了片名暗示他可以开自己的看。沈沛霖点点头却没有这么做,他看我换了电影看起了《愤怒的小鸟》,他也就那么靠着盯着看,好像我们在一起看电影。
  我喝了水清醒了不少直到看完了这部电影才觉得困,我关了屏幕准备眯一会,回头看到沈沛霖把他自己的外套塞在我们座椅的椅背之间做了一个小小的靠头,他和我说:“你可以靠着这里睡。”
  我很意外沈沛霖的为人,他看着挺酷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为人着想。
  我笑从怀里掏出自己的U型枕套在脖子上:“我有这个枕头就可以,谢谢你,我还可以靠窗户。”
  沈沛霖听我这么说,他把外套拿掉重新盖回身上:“说起来你是我的学姐,我听过你的演讲。”
  我更意外了看着沈沛霖。
  “演讲比赛,我是把票投给了你。”沈沛霖又说道,嘴角微扬挂起了笑。
  演讲比赛四个字带我回到了高中,我或许见过沈沛霖但没有一点印象了,不过我能确定和他没有过任何交集。沈沛霖小我两届,他入学那年我正高三走在我人生的分叉路口,那年做得决定让我过上了现在的人生。
  “那我得和你说谢谢。”我笑道。
  沈沛霖也是一笑,我再回以一笑赶紧在他再开口前靠到了椅背上拉起了毯子作势马上要睡觉。
  所幸沈沛霖没再提演讲比赛的事情也没再说高中的事情,我想起他和白存殊也认识,浑身一凉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我闭着眼睛没有睡着也没有再看电影,我摸索着从包里掏出耳机戴起来听歌,等飞机到达金洲市的时候,我感到耳朵都很累。
  金洲市机场国际航班多,基本上每次出差我都会从这里出发,回来也到这再从这里坐高铁回榕城还算方便,只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有一次因为长途飞机和时差,我在高铁上睡的昏天暗地错过了站,后来每次都要调闹钟。
  这次我没有直接回榕城,在金洲市待两天处理一些私事。程明影过世的时候给我在金洲市留了一套近百来平米的房子,位置优越就在市中心,这几年我一直租给一个老师和她家人。去年十月份我和人家刚续签了新一年的约,结果赶上我外婆被我大舅妈赶出来没有人照顾没有地方住,我表姨和我商量让外婆暂住在我家,找个保姆而她每周会去探望照应。
  于是,我停留在金洲市就是上赶着给人送违约金请人在短期内举家搬走,心里十分难受愧疚。我有时候很喜欢工作出差,因为那也是躲避现实生活的一种方式。一旦回到熟悉的城市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人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时而开心时而悲伤。
  我约了租客李槿隔天下午见面,在这之前,我把手机调了免打扰一直在睡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表姨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信息,她不知道我具体的航班时间想确定我是不是已经平安回来。而在看信息的同时,我看到自己真的是累昏了头,昨天到酒店给表姨编辑的报平安短信竟然忘了发出去。
  在我妈那边的亲戚里面,我和这个表姨的关系是最好的,小时候没少得到她的照顾,而她和我妈也是最好的姐妹。外婆那边的亲戚都比较奇特,用易懂的话说就是家庭氛围不好,我外公外婆年轻时经常吵架打架,方圆十里都有名。外公是个强势霸道到不讲道理的男人,而外婆也是个泼辣的女人,他们之间有很多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重男轻女的思想。
  程明影小时候吃过不少苦,她结婚后就很少回娘家。虽然她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孝顺女儿。但她说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如何,她都记得那年是外婆坚持让她读完了高中有机会考上了护理学院,以后她要报答她。
  我想如果程明影还在世,这房子她是会愿意让外婆住的度过人生最后几年。
  我给表姨回了信息,她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她和我大舅家商量保姆谁出钱请的结果。我大舅妈作为他们家里的代表表示我比较有钱,应该我请保姆。
  我气笑了:“现在是谁更没良心更不要脸就能吃好睡好身体健康了吗?如果保姆钱还要我出,那这事就不要谈了,我家也不会让外婆住。赡养外婆是大舅家的事情,我不会管这事。”
  表姨叹了口气,她已经预料我的态度也很强硬,不过她相信我还是善良嘴硬心软的:“你今天不是已经约了租客谈事情了吗?”
  “我可以不谈的,明早直接回榕城。”
  “你得谈,找保姆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不是要你解决,表姨,要我大舅解决。”
  “我的意思就是我会和你大舅说的,这本来就是他们没道理。”
  “不然我直接和他们说。”
  “算了吧,你和他们见面哪次不吵架?”
  我闻言陷入沉默,一说到和我大舅家的恩怨就是一地鸡毛会让人陷入抓狂的琐碎里,我知道和他们争吵没有结果有时依旧会因为愤怒不停浪费时间,最后深陷其中彻底失去生活的美感。我曾经试过一次要好好谈谈以失败告终,的确不想试第二次。我瞧不起大舅一家人就像他们瞧不起我。
  我不再多说准备挂电话:“我就一个态度,他们不出保姆钱就别想让外婆住我的房子。我这次先不谈租客搬走的事情了,等他们找好保姆,我再来。”
  表姨一阵沉默之后,咬牙道:“唉,你下午去谈吧,都约好了。这事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对此我没说什么,甚至没表达感谢,因为我的情感在这个时候非常冷硬。
  表姨见我没说话,她挂电话前说:“小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好奇表姨是怎么做到缠在生活这些事情里却没有失望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化妆赴约,我看着镜子里光鲜的自己有些不真切。
  李槿约我在家里见面是有心了,进门我看到整齐的玄关,一家人的鞋子由大到小整齐可爱地摆放在鞋架上。免洗手液摆放在柜子上,还有一个彩色瓷盘放着钥匙和一些琐碎的小物件。地面干净如新,客厅里围着宝宝爬爬垫。李槿去年刚二胎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孩子才八个月大,大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用李槿的话说一家人的生活刚起步也刚趋于稳定。李槿自己是初中老师,她的老公做销售,两人都不是金洲人,他们在努力安定下来,她曾说过这几年最幸运的事情是碰到我这个房东,多半因为我从来没有涨过租金。
  李槿向我展示她爱惜我的房子就像自己的,她理解我的孝心,但短期搬走对她实在困难。她抱着睡着的女儿请我也陪我在家里走了一圈,和我说着这些话。
  我有点心软但没改变主意,我低头看着她怀里睡着的孩子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小手,低声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难处,李槿,我也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违约金如果你不满意,我再加一点。”
  “不是违约金的问题,我宁愿你涨几百块房租也比让我们搬走好。”李槿说道,她身后有个小客卧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是阿姨吗?感冒了吗?”我知道李槿的妈妈来了金洲帮她带孩子。
  李槿点头:“最近天气多变,我妈身体不太好,这两天都在卧床休息,还好我学校里放假了,她可以休息下。”
  “带孩子很不容易。”
  “是很不容易,你带过孩子?”李槿笑问我。我们的话题一会认真一会随意。
  李槿约我一起吃晚饭,她老公下班后来接我们一起出去餐厅吃饭,我婉拒了。临走前,我又对李槿说了一遍来访的目的:“李槿,你帮我确定一个时间最快什么时候能搬走,我可以和家人协调。我不是马上要你们搬走,但这事改变不了得落实,我很抱歉。”
  李槿的笑容有些苦涩和尴尬,她的眼神闪烁望着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她说:“我会尽快答复你的。”我可以从她表情里读到一种艰辛无奈。
  从李槿家离开,天色已经开始暗,街边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夜风吹的我加快了脚步。来这里之前,我是打算谈完就回酒店叫个外卖解决晚餐再继续睡觉,我原本以为人去给别人制造困难应该比自己遇到困难会舒坦一点,不想真的发生了结果是一样的,它们都让人清醒不能很安心睡觉了。我忽然很想去金洲八中走一走。
  金洲八中还是老样子,隔远就看到教学楼上写着六个大字:勤奋求真务实。这是学校的办学理念,以前看这两个字无法体会,现在知道要做到十分难。
  八中的校门很大,记忆里它很少全开总是开一半,进门就是大花坛,花坛里曾立着一个牌子提醒我们爱护花草树木,上面写着:我生活在大自然,你也是,请平等对待每一种生命。
  那个不起眼的牌子在我入学的时候就在了,不知道如今被换掉了没有。那么一句普通的标语曾经给我警醒,我后来才知道那是白存殊写的。
  街边的路灯照出我的影子,我站在学校马路对面喝着校门口买的奶茶,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感觉现下就是过去,我记起当时崇拜白存殊的激动和相信过我们会成为兄妹的真诚,情感依旧真实有效。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有很多回忆,想完白存殊之后我就想起五年前我差点和一个医生结婚的事情,那时候我认为要现实点,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活也就过下去了,生活中大部分人就是这么过的。现在,我又回到了迷茫的原点:到底去追求理想还是安于现状的生活,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过此刻因为经济的独立,我不慌张了,只是看着那个迷茫存在,等待下一段经历。
  汽车喇叭声打断了我,一辆银色的跑车停在八中门口按喇叭。我感觉它是在叫我便往那边望了望,驾驶座的车窗放了下来,有人探出头叫了我的名字:林洗月。
  我眯眼看,辨认出车主之后,我看了看两边来车穿过马路,热情和人打招呼:“沈总,怎么这么巧?”
  沈沛霖抬头看着我:“你来故地重游?我以为你回榕城了。”
  “明天回去,今天有点事要办。”我笑道。
  沈沛霖脸上浮起了笑竟让我联想到像盛放的白玫瑰,他说话的语气像天空中飘过的云,轻飘干净:“那相请不如偶遇,我晚上约了几个朋友去打羽毛球,现在想请你和我一起去。”
  忽然的邀请让我意外也逗笑了我:“沈总,你人真好,太谢谢你的邀请了。不过很可惜,我晚上也约了朋友见面哎。”
  “男朋友吗?”
  沈沛霖的追问让我有片刻发愣,因为我在扯谎还没想到下一句话,我一时诚实说道:“不是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那叫他一起来,人多热闹。我今晚的朋友都是商会里的朋友,说不定有不少人是你认识的。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认识其他公司的老板给他们推荐推荐展会。”沈沛霖说道,很浅的笑意压在他的眉梢。
  “实在是很谢谢你,沈总,今晚真的不太方便,我在这有套房子租给了别人。现在合约还没有到期,但我家里有点事情得让人近期就搬走,所以约了人晚上去谈这事。”我会撒谎,会因为要拒绝而各种巧妙真实的撒谎。
  我的话半真半假,内容是真的时间是假的,沈沛霖听得认真仔细:“你要回金洲吗?该不会是结婚定居了?”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我应该也不会回金洲了,我在榕城买了房子,”我笑道,“金洲的房子是要空出来给我外婆养老。”
  “为什么不回金洲?金洲不好吗?”
  “金洲很好,人杰地灵,我算是半个金洲人。主要我的工作在榕城很稳定了。”
  “你们公司的总公司不是在金洲吗?只是工作稳定又不是人生稳定,你应该回金洲来。”沈沛霖像在和我聊天,眼神却过分认真,他好像是个严肃认真的人。
  “对,总公司是在这。”
  “你们公司老板是不是陈至忠?”沈沛霖问道。
  “是。”我应道。我们展览公司名字叫达利克国际展览公司,在业界很有名气,老板陈至忠也算是个商业大亨。
  “我认识你们老板,也认识你们分公司的老总赵邦。”
  我又有些意外不明白他忽然说这话的意图,我认识谁谁这种话看似很简单的一句话,很少有人能说的得体不炫耀。而沈沛霖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些奇怪语气很特别,莫名有什么尴尬的东西在我们之间流淌而过,我保持微笑下意识没接话。
  这样的沉默之后,沈沛霖又问了我一次:“你真的不和我去打羽毛球吗?”
  “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去打羽毛球,沈总,我羽毛球打的很不错。”我笑说道。
  “我知道。”沈沛霖很快应道。
  我很疑惑他怎么会知道,毫无预兆我因此想到了白存殊,换我的情绪不太对一时有些尴尬。
  我强按着自己思维发散的尴尬,笑道:“有机会一起打球,沈总,我得走了,谢谢你哈。”
  “不用谢。”
  沈沛霖脸上的笑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他说这三个字莫名有些凉薄的味道。而我转身准备走,他又叫住了我:“不如我送你过去。”
  我闻言看着沈沛霖忘了用语言拒绝而是摇了摇头,因为他的表现在我看来有些奇怪。
  沈沛霖垂了垂头,再抬头的时候他说:“没事,那你路上小心。”
  “谢谢沈总。”我笑道拂去了奇怪,赶紧离开。
  这几年,我在学习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也不对自己还有别人的一些莫名情绪追根究底,此刻应该回酒店继续倒时差睡觉想想过年放假的清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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