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不上班》作者:龙门说书人

傅襄这天开车出门,行到僻静一点的路段,忽然被两辆小货车前后别停了。
  他受了惊,对方下来几个人,风卷残云一般用铁棍砸烂了他的窗玻璃,反手开了车门,硬把人给拽下来了。
  傅襄倒在马路牙子上,头脸挨了一顿打,五脏六腑受了几十脚,痛的咬牙切齿。
  但看这泄愤的情形,总归不是绑架,已经值得乐观一点。
  几个混混打舒服了,准备走人,傅襄幽幽伸出手,拽住一位大哥的脚踝,死不撒手。
  那位大哥俯身问:“你开着豪车抢人女朋友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不服气?”
  傅襄明白了,松了手。
  那一伙人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傅襄搜肠刮肚回忆了一番,有生之年倒是没抢过谁的女朋友,只不过新买的车子被表弟齐越借走过。
  
  悦巢酒吧,齐越正坐在小包厢和老板娘云秀丽闲扯淡,桌上的酒水东倒西歪。
  齐越和一般的公子哥有个区别,他喜欢花钱找人聊天,和找心理医生一个性质,不管东南西北哪路人马,聊着聊着,总能被他找着点新花样。
  这会,齐越已经开了好几瓶黑桃A香槟,问云秀丽最近怎么发了几百万的财。
  云秀丽穿一袭黑色闪钻小吊带裙,低低举着小酒杯,问:“谁跟你说我发了财?”
  齐越说:“别瞒了,你手底下那些小丫头都说了,你拉着一群人,用整容医院的手术合同,从网贷公司那套了一堆整容贷出来,东一家,西一家,人均一二十万,那不得上千万。你抽个五成,怎么也得几百万。”
  云秀丽嫣然一笑,抵赖:“我没有见着什么几百万。”
  齐越说:“反正你们都不打算还钱的,这些平台没有风控,早晚也得倒闭,你们也是替天行道。我只是好奇,这个鬼点子是谁教你的?”
  云秀丽笑意更深,说:“我手底下不知道哪个贼丫头胡说八道,讲了一个发财的好故事,齐少爷,你信了就犯傻了!毕竟都是她们喝醉酒的胡话。”
  齐越说:“老板娘,你就像个铜豌豆。”
  云秀丽也不好得罪他太多,只是说:“知道是谁又怎么样?捞的这点钱,刚够你零花的,你也犯得着来问?”
  齐越说:“不在赚多少,难得是替我家警了醒。”
  “怎么?你家也开了网贷平台?”
  “我阿妈最天真,差点被几个小白脸忽悠了,也要开一家网贷公司,听说牌照不过二三十万,形势一片大好,赚钱好比开银行。”
  云秀丽笑了,说:“像你妈这样富贵的美人,被人盯上也很正常。”
  “所以我得好好谢谢你,还有给你出鬼主意的人,要不是你们早早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家也得给你们掏空。”
  “怎么像骂人呢?”云秀丽笑了,撑着脸说,“好吧,告诉你也没关系。出鬼主意的人,倒不是天生就聪明的,只不过在刀板上做鱼肉,混了几年娱乐圈。没白混,长了见识而已。”
  齐越说:“还是个小明星?”
  云秀丽说:“是呀,那是我的发小,五年期满,刚和黎家的娱乐公司解了约。黎家你也知道的,也掺和了一点民间借贷,但人家做了几十年,稳扎稳打,不会被人钻空子。”
  齐越说:“原来是黎小峰的女人?”
  云秀丽笑了,说:“黎小峰的女人?我看够呛,黎小峰心高气傲,不爱吃窝边草。最近,他不是跟一位教授之女订婚了,书香门第,非常般配。”
  齐越问:“那你的发小伤心吗?五年时光也不短呢。”
  云秀丽说:“没什么好伤心的,他帮过她,她替他打了工,两清了,毕竟人活着,又不是只有男欢女爱。”
  “你这话倒说得很有道理。老板娘,我想送一瓶香槟给你的发小。”
  “为什么呀?”
  “我觉得她挺好的呀。”
  “你谁都喜欢,对谁都有心。”
  齐越笑嘻嘻的,起身,说:“不早了,我该回家睡觉了。”
  齐越今天自己开车来的,没带司机,云秀丽吩咐酒吧保安开车送他回家。
  
  第二天大中午,窗帘缓缓拉开,刺眼的日光照进来,齐越睁开眼睛,发现表哥傅襄拉了一条椅子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看。
  “早呀,哥!怎么今天不去上班呢?你不是刚收购了一家工厂,不忙呢?”齐越扭过头,用枕头蒙住脸。
  在他的心目中,表哥傅襄像一座不肯睡倒的高山,日以继夜,去哪都要赚钱。
  傅襄问:“你开我的车子,去泡了哪家的小姑娘?”
  齐越答:“忘了。”
  傅襄深吸一口气,说:“忘了好,以后我的车子,你都别碰了。”
  “为啥?”齐越扭过头,这次眼睛睁开了,清醒一点,问:“你被谁打了?”
  傅襄不怒反笑,说:“被你的某个女朋友的男朋友打了。”
  齐越说:“要打也打我,打你干嘛?喔……认错人。算你倒霉!”
  傅襄简直想用枕头闷死齐越。
  但转念想到姑姑,傅襄叹口气,说:“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
  齐越嗯了一声,又睡着了。
  
  晚上,傅襄有个同行聚会,设在一个私家餐馆,开车还是单行道。
  远远有车灯扫下来,他开车只能先停靠在一边,等那车子过去,只觉得这几百米的小山林阴森森的,一路挂着红灯笼,种着一些凤尾竹还有紫花芭蕉,像东南亚的鬼片。
  谁知道坡上就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慢悠悠走下一个女人来。
  看那女人自在得很,头发挽着,耳坠子闪着钻,在光影里一会隐一会现,凤尾竹的斑驳就像蝴蝶一样,落在她的脸上。
  傅襄不由多看了一眼,骤然觉得面熟,过一会想起来了。
  “裴钰。”他打了招呼。
  裴钰扭过头,看见傅襄的车窗摇下来,盯着他的脸想了一会,说:“好久不见。”
  傅襄问:“你去哪呢?”
  裴钰说:“盘丝洞。”
  傅襄笑了,说:“没看见你拍戏。”
  “不拍了。”
  “赚够了?”
  “那倒没有,不过比以前自由一点。”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有点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手臂。
  她是很不一样了,黑咕隆咚的夜晚,一个人走来走去。
  
  两个人初识是在一个高尔夫俱乐部,她是王宗岱的助理。
  王宗岱家原本是挖矿的,后来做的生意杂了,也是投机的炒家。所谓助理倒不是替王宗岱做什么研究,纯粹是陪吃陪玩,皮相好是当然的,至于个性,则随王宗岱的口味在变。
  傅襄呢,陪他几位富贵婶婶在打高尔夫。
  裴钰以为他也是吃青春饭的,站在果岭边上乘凉的时候,也就没有避忌什么。
  裴钰目光看向傅襄的几位婶婶,问:“哪一位是正主?”
  傅襄停顿,答:“都是。”
  裴钰嗯了一声。
  傅襄问:“你呢?收入怎么样?”
  裴钰答:“现金很少,包吃包住,听说做得好,额外会有一些珠宝首饰。”
  傅襄点点头。
  远处,王宗岱不满裴钰开小差,用力挥杆,一记高尔夫球飞过来,正砸中了裴钰的眼睛。
  裴钰惊得后退了几步。
  幸而隔得远,只是肿了,视力模糊,没伤到神经。
  傅襄神色一冷。
  裴钰看王宗岱收起球杆,要坐电瓶车走了,匆忙跟傅襄说了一声byebye,也顾不上眼伤,追了上去。
  后来,裴钰跳槽在黎小峰的娱乐经纪公司做小演员。
  只有她是讨生活的,傅襄则是看戏的。
  
  恍然几年过去了,两人重逢在这山道上。
  “你怎么样?傅公子?”裴钰似笑不笑看着他,大概,她已经渐渐知道他的底细。
  傅襄说:“还好。”
  裴钰说:“那就好,我走了。”
  她挥挥手走了,像个轻车熟路的女鬼一样,一拐弯,人就在那阴影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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