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不上班》作者:龙门说书人

病房里,丛云不愿意做体检,护士说做完体检就能拿回手机,丛云相信了,跟着护士体检去了。
  陈医生给丛云开了带安眠成分的药物,丛云又被哄骗着吃了药,没多久就睡着了。
  齐越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丛云,她病了倒好了,什么都当真。
  
  丛云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医生进来查房,稀松平常地和她沟通了病情。
  她处在一种迟滞中,慢慢理解了一个不痛不痒的事实,她思维错乱,需要住院。
  
  齐越打包了几份早点回来,对丛云说:“我生病,你也生病,真是天生一对。”
  丛云问:“为什么你不用吃药,也不用体检?”
  他一时想不到托词。
  她是乱,不是傻,说:“难为你想出这个声东击西的办法。”
  他打开饭盒,说:“发完脾气,看看想吃什么?”
  丛云指了虾饺,齐越说:“这个叫夫妻虾,每个饺子里都有两只大虾,生死与共。来,我喂你吃。”
  “我还是吃萝卜糕吧。”
  “这个白萝卜和青稻谷私奔,被抓回来了,只能上蒸笼了。”
  丛云放下了萝卜糕。
  齐越说:“来,吃一块红豆糕。”
  丛云咬了一口,齐越吃了剩下的,说:“吃药还是有用的,脾气乖巧了,再吃一个草莓。”
  丛云安静地吃了一个草莓,齐越说:“我得问问医生,这药是不是下重了。”
  她说:“你回家去吧。”
  他说:“这里比较有意思,隔壁住着小奥巴马。”
  丛云说:“我想在家吃药,不想住在医院。”
  齐越安抚:“起码得等体检结果出来。”
  
  下午,体检报告出来了,丛云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病了。
  隔壁的病人小奥巴马不过是个十多岁的中学生,捧着一堆纸条过来串门,“哗”一声抛洒到丛云头上。
  纸条上画着一个个圆圈,圈里好多小人跳舞。
  丛云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在求救!大家被关起来了,永远出不去了!你不知道吗?”
  丛云心烦意乱,说:“我马上就出院了。”
  她跳下床,对齐越说:“我现在就要回家!”
  小奥巴马说:“嘘,小声点,你要是乱发脾气的话,会被绑起来送去电击的。”
  丛云推他,说:“你走开一点!”
  小奥巴马却扯着齐越的手腕说:“你这条金链子挺漂亮的,哪儿买的?”
  齐越被这情形弄得头昏脑胀,说:“护士那儿领的,一人一条。”
  小奥巴马信了,出门找护士闹腾去了。
  齐越把房间门关上了,拦腰把丛云抱起来,抱回床上,轻声说:“这里就是家,哪儿我们都不去。”
  
  保险公司职员田灿要到心理医院办事,开一辆公司小破车,到了医院楼下停车场,看见一辆最新款的进口车,不便宜,不由多看了几眼,瞧见齐越提着东西下车,心想着这么年轻,多半是哪家的二世祖。
  田灿带着材料,上楼找投保人签字,这单商业保险不理赔精神疾病,但这个病人还查出囊肿,所以赔了一部分医药费。
  他办完手续,经过一间病房门口,正撞见护士给丛云送药,出乎意料,抬高声调,问:“丛云,你怎么在这?”
  丛云电光火石想起什么,对齐越悄悄说:“他是乌鸦嘴。”
  田灿没听见,对齐越笑吟吟说:“我姓田,是丛云的朋友。”
  齐越到门外招呼他,关上房门。
  田灿递了一支烟给齐越,问:“你是丛云的男朋友吧?”
  齐越没接。
  田灿说:“我是保险公司的,几年前,丛云她哥车祸……人没了,保险赔偿金是我办理的,不少呢,可惜都捐了,百来万……”
  田灿对丛云热乎过一阵,听说丛云将赔偿金捐给了丛振的母校,一分不剩,自然就冷了,穷人谋生,最应该学的本事叫做委曲求全,丛云这样的作派,喝西风露水。
  当然这话不好当面说。
  “我那会就想呢,怎么能这么……原来丛云有个像你这么有钱的男朋友,生病也能住高级医院。”
  田灿说话不着四六,递了名片过来,套了半天近乎,原来是要推销几款商业保险。
  齐越说:“改天吧。”
  田灿说:“行,行,改天。”
  
  齐越送走不速之客,丛云吃完药,侧着身子窝在床上,问:“乌鸦嘴走了吗?”
  他坐在床边,看她困了,伸手给她戴上新买的眼罩,说:“走了。”
  她说:“你很喜欢购物。”
  他问:“我还喜欢什么?”
  丛云低声细语:“青蛙王子,你喜欢整个玫瑰园。”
  齐越笑了,说:“因为那只青蛙脑子进水了。”
  丛云说:“青蛙很挑剔的,只喜欢金球,也许有人送过别的什么给那只青蛙,但青蛙看不上。”
  齐越说:“看情况吧,要是人好,铅球也行。”
  丛云慢慢睡着了。
  
  时光倒流到大一军训,齐越问过室友,自己罚站只剩半条命,是谁送的水?
  他晒得晕晕沉沉,只看到三三两两的女同学经过了,清一色的绿军装背影,头脸要么用外套遮着防晒,要么戴着帽子,根本分不清是谁。
  室友说,八成是经济系的小美女沈同学,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她不是对你有意思?
  齐越想想也是,后来沈同学打电话给他,他就耐心了一点,也愿意出门一起逛街吃饭,沈同学想买什么,无论衣服首饰,他都自觉地付账。
  沈同学说寒假一起去英国玩,齐越付了她的旅游费用,但他最后没去,一半是因为聊不到一块,另一半是发现精通经济的沈姑娘给他起了外号,叫做M2。
  齐越大致知道那是广义货币发行量的意思,接近于印钞机。
  他倒不生气,只是觉得就算是玩,也少了一点真心。
  分手,新年新气象。
  
  大二,齐越又交了新女友,周末的牌搭子,隔壁学校的学霸王姑娘,她看他金玉其外,约他一起泡图书馆。
  王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学习,目标是考年薪百万的保险精算师。
  她看齐越在图书馆坐不住,到处溜达看闲书,规劝了几回,但他屡教不改,无心学分绩点,王姑娘觉得他不思进取,就和他分手了。
  齐越也不生气,找了几个关系好的男女同学,说自己挂科了,要补考。
  大伙都是鼓励为主,只有丛云问他挂了哪一科?
  齐越胡诌了一科。
  丛云说,背书吧。
  齐越说,不背。
  丛云说,最多帮你找题库,你起码看几眼敷衍一下。
  齐越说,那你先给我整理了,我睡前看两眼。
  他根本没挂科,丛云给他摘要的题目答案,一二十页,齐越看得很伤感,想着还是她心眼实在,要请她出去吃火锅,可惜她左右不来。
  
  一年又一年,无非是这样,他不中意别人,别人不中意他。
  当他厌倦自己的时候,就要发脾气,就像春天不能称心如意的野猫。
  直到最近,齐越意识到某种偏差……
  
  医院里,丛云吃了两周的药,人是没什么症状了,但神情笨了,也胖了一圈。
  齐越弄了几枝腊梅放在病房,冬天开了花,香气温和,但一向爱花爱草的她也不在意了。
  陈医生说,情志衰退,也是常见的事。
  丛云懒到洗澡都不愿意,齐越只好拿湿毛巾给她擦手,像给婴儿擦手指一样,念念有词,唱,小邋遢,真呀真邋遢……他忽然还要撩她衣服擦背,丛云终于下床,进浴室洗澡了。
  她头发湿答答地出来,齐越又换了一条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丛云说想玩跳跳棋,齐越陪她玩,她玩赖的,想跳几步跳几步,还能吃他的棋子,理由是精神病人就这么玩。
  陈医生又说,丛云可以出院了,按时吃药,生活规律,多散散步就行了。
  齐越明白了,这病原来不是治好的,而是治呆的,活着就行。
  
  齐越办完出院手续,收拾了丛云的东西,开车载她回家,先回的他家,因为这两星期小黄狗一直寄养在齐家。
  齐家自然是宽敞的,齐越妈妈也在,看齐越不打招呼领个姑娘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齐越给丛云找拖鞋,面不改色地说:“我弄大了她肚子,又打掉了,好几回。”
  齐越妈妈脸都白了。
  小黄狗汪汪从客厅跑出来了,丛云抱起小狗,要回自己家。
  齐越说:“我送你回去。”
  他开车送丛云回到小屋,看她蹲在菜园里逗小黄狗吃胡萝卜,意识到她就没正常过。
  齐越爸爸打电话过来了,问他怎么回事?
  齐越说:“想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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